「價值」

 

她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就曾有長輩跟她說、她的命很苦。

 

父親某次酒後亂性，在路邊侵犯了對上視線的農家女兒——而不巧的那女孩懷上了孩子。
當時早已有家室且有三個孩子、卻家徒四壁的父親只能硬著頭皮把對方接來，但那農家女孩生下一名女嬰就產後感染死了。
孩子的父親只覺得多個孩子很麻煩，但櫻田家的正室懷著一絲憐憫，留下了失去母親的小女嬰。

 

故事中的女嬰就是她——櫻田蒔月。

 

「所以說，還真是可憐啊。」

 

一邊照顧剛出生的弟弟、替他換洗尿布，一邊懵懵懂懂的聽著自己的身世，
才三四歲的蒔月並不完全明白，但能感受到自己不是在眾人祝福下來到這個世上。
雖然現在的母親把她收作女兒，卻待她跟她兩個同父異母的姊姊很不同，要作的事情遠遠比其他人多。

 

然而——她並不覺得這個家對她不好。
至少她還被當成是櫻田家的一份子；有飯吃、有地方睡。

 

——還被需要著。

 

直到七歲那年，父母決定把她賣給別人。

 

＊＊＊

 

「我問到一處大戶人家了、他們正好缺人手。我也跟他們說了蒔月的事情，他們願意出這筆錢。」
在全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蒔月聽到母親急切的跟父親討論著，
而她正在餵三歲、罹患哮喘的弟弟，一口一口的哄著他吃藥。
蒔月心裡早就有底，卻忍不住恐慌而雙手些微顫抖，被坐在對面的大哥看見，但他也什麼都沒說，顧著喝自己的湯。

 

「是正常的人家吧？」
「我確認過，沒問題。有很大的家業的樣子。」
「好吧⋯⋯那就讓蒔月過去吧。」

 

父母親同時把視線轉向了早就聽著這一切討論的蒔月，而他們還未正式啟口，蒔月就先回答了。

 

「我明白了，我去。」

 

她說服自己、這是還被需要著的證明。

 

＊＊＊

 

這一切都是為了即將出嫁的三姊跟病重的小弟。
好不容易等到了母親的二女兒也到了適婚年齡便找了個人家談論婚嫁，
但就在準備出嫁事宜時，自小就體弱多病的弟弟病情突然惡化。
櫻田家一下子無法負擔必要的嫁妝和鉅額的醫療費用，於是便把腦筋動到了身體強壯的蒔月身上。

 

「把人賣去做工，果真是拿到錢最快的方法。」
隔壁的鄰居聽到櫻田家的決定後只是搖搖頭，卻也不會多管別人的家務事。

 

在櫻田家生活，蒔月不覺得自己過的不好；
畢竟只是做著普通家庭會讓孩子做的家事，沒有所謂虐待。

 

只是，也沒有所謂親情。

 

當殘酷的現實面臨，她當然是不會被留下的那一個。

 

＊＊＊

 

「今天起，蒔月這孩子就是十文字家的僕役，任您差遣。她一直都很會作家務的。」
母親親自帶著蒔月到跟接應的人見面的地點，語氣充滿著巴結。

 

「放心吧，不會多辛苦的。總之，這是說好的錢。」
有些年紀的婆婆將信封跟一袋微微鼓起的錢袋遞給母親。

 

原本還有些許不捨情緒的母親，接過很有份量的金錢時，
瞬間就忘了那是她身旁年幼的蒔月、將用她的大半輩子——甚至一輩子的自由去換來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