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畢竟曾身為解家的少爺，解雨臣對於身上穿著的品味還是相當講究的。
在解家的時候，他身上的穿著總是不離襯衫領帶什麼的，相當注重正式和禮儀。但到了現在，即便自己搬離老家也有五年之久，身份也早已不再是解家少爺而是變成了一家普通小花店的老闆，但是解雨臣身上的穿著大部分穿的還是襯衫來著，尤其以粉色直條紋的顏色居多，不再是規格的白襯衫。
不必再打著那個正經八百的領帶，解雨臣將領子的最上面那個拘束的扣子給解開，夏天的時候甚至還會解個兩三顆，把襯衫當成普通的衣服來穿，而不再是那種正經的場合才有的特殊權利。
而他之所以大部分時間穿著粉色襯衫的原因，是當初偶然間穿了一次到花店，結果客人們似乎覺得他身上的那件粉色襯衫看起來挺和藹可親的（甚至說比平常更帥）……所以解雨臣想了想，加上他自己本身並不討厭粉色，而就從那次之後他也就固定穿著這粉色的襯衫模樣──畢竟雖然他不缺錢，但是身為一個花店老闆，偶爾順從客人的意見也不失樂趣。
而至於當初為什麼來杭州開花店……其實解雨臣也不是特別喜歡花喜歡到開間花店這樣，只不過整天聽吳邪「小花、小花」的這樣叫，讓剛來到這裡的他也懶得去想什麼做啥工作，索性就乾脆開花店算了。
結果沒想到這麼一開，就開了快五年，而且不但不倒還非常受歡迎，讓他們兩個都覺得相當始料未及。
「唉……」
一邊工作一邊回想起上回答應過某人的邀約，解雨臣無奈將手邊這一堆紅玫瑰花放到門口擺置──情人節就快到了，這種花自然最討情人們喜歡，所以要放到最顯眼的位置。
二月的杭州仍舊偏冷，今年的冬天雖然沒有降雪，卻還是冷得有些發寒。而走在街道的路上行人每個都包得緊緊的，就怕不是一不小心就中了感冒的悲劇、不然就是被冷到吱吱叫而超級難受……也因為這個原因，讓原本在清晨時候還會出現的那幾個人，終於在冷氣團在這個星期又再次來襲報到之後，徹底的變成小貓兩三隻了。
而因為老家北京更冷所以完全不覺得這樣天氣就算冷的某個人默默的工作著，一些工作他還是自己處理，完全沒有身為老闆就在後面納涼的模樣。
由於只是一家小小的花店，所以解雨臣的店裡只有王盟和幾個夥計，再加上他自己也親自下去工作之外，他就沒再增加人手了。
而一間店在人手並沒有很多但生意卻很興榮的下場，就是搞得他們家的商品都是限量貨──買到算你幸運，買不到算你衰……這樣大氣的做法完全無視小老百姓想要擴大規模多掙一點錢的想法，因為這家花店的老闆在解家什麼都有，就是權力和錢最多，所以一點也不缺這一點錢。
就算離開解家，但屬於自己的銀行帳戶還是有那幾個數字占在那毅力不搖，而且隨著花店的名氣上升而更只有往上升而不降的趨勢──這讓對於同樣投資這間花店的另外一位掛名的老闆來說，原本那八位數的帳戶就夠讓他看的眼睛都快紅了，結果再加上這種現象，讓他看著自己的教師薪水，只好無奈地乾瞪眼了。
「……呵呵。」
一想到吳邪曾用那副苦著臉瞪著自己的模樣，正在檢查花瓣破損程度的解雨臣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闆，你今天心情挺好的啊？」
而他這麼一笑，自然引來他人的注意，正在店裡修剪花枝的王盟看解雨臣站在門口笑著的模樣，想都沒想的就開口問了。
「怎麼，我不可以心情好？」
「我才沒有這麼說！我只是想說……呃，老闆，你情人節打算跟個情人過一天嗎？我們店裡放不放假啊？」
求放一天假吧！雖然以往來說的經驗不可能。
趁著解雨臣心情好，王盟大膽的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但一說完又皺起一張苦臉。
對於情人節這個日子，換句話說也是全國花店最忙的時候，先不說能請假的機率本來在其他的花店都不太可能了，更何況是他們這個原本就人手不太夠的花店，要放假的機率大概就是彗星撞地球一樣的渺小吧。
王盟會在這裡當店員，是因為這家花店就是吳邪介紹他進來的，而他原本是吳邪老家的店員──吳邪的老家開的是家古董店，但是隨著吳伯父年邁無法繼續管理，再加上這種生意也經常赤字，所以從事高中教師職業的吳邪索性就關了那家店，還把正愁似乎要失業的他給帶來了這裡，接者就說他算是這家花店的另一半老闆，他可以安排人手進來……但是實質上的還是要聽眼前的這個解老闆，因為他只負責投資所以大部分不管事的，真正的老闆是眼前的這位。
對於換了一個老闆幹活，王盟並沒有太大的牴觸，對他而言畢竟是前老闆賞臉推薦過來的，所以他也很大方地接受了。
至於從古董店轉到花店嘛──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弄這些花花草草，要養植物要有耐心要有設計美感……仔細想想，對於自己只要出苦力搬搬花和澆澆水或是偶爾修修枝枒，王盟還是覺得自家的這個解老闆挺好的，儘管有時候嘴巴真的苛薄了一點。
「怎麼？你想放假？」
瞬間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解雨臣看著突然正經危坐的王盟，惡趣味馬上油然而生，輕笑開口：「我記得你不是沒女朋友？沒女朋友就工作老實點，認真一點說不定再多給你加班費。」
「老闆……這錢多掙點也沒用啊……你不給我時間，我哪來去認識女孩子啊……」
王盟欲哭無淚，對於自家老闆簡直跟吳老闆快要複製成一模一樣的版本了，他只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壓得死死的。
而且再有錢也不可能跟你一樣有錢好嗎！我只是一個花店小員工好嗎！
王盟默默的抗議……不過只能放在心底裡面不敢說出來，只好委委屈屈的抱怨了幾句。
「恩？你剛剛說什麼？」解雨臣勾著嘴角看著他。
「……沒什麼，老闆我會努力的。」王盟抹抹鼻子，服從地把挑選好的花分成好幾束，接著拿到店裏頭去放了。
算了，沒指望了，今年還是像以往一樣工作吧。他無奈的心想。
而解雨臣站在外面看著走進店裡的人，看到對方那麼失落的背影，忍不住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他當然沒告訴對方，其實情人節當天他們會放假，自己早在前幾天就交代另外個夥計把所有情人節的所有預訂都弄好了，所以即便當天不開店也無所謂。
不過……還是多看對方失落的表情比較好。
習慣惡趣味解店長心情很好地哼著歌，完全不管自家店員還在陷入沮喪的心情，將把擺在外頭的花束擺好之後，營業時間就站在店門口東看西看。
而他輕哼著正哼到一半，眼睛餘角的就被某身影給吸引，解雨臣愣了一下，看到那個習慣星期六才會出現的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正拐過那個轉角，往他們的這條街走過來。
＊ ＊ ＊
解雨臣自認自己和對方沒什麼話好說。
畢竟本來就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頂多也只是他單方面注意人家的關係，所以他並沒有特別放到心上。
儘管平常這小哥就會經過他的店到公園，但今日卻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往他這方向走過來的時候，解雨臣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喂。」
聞言，男子默默地停下，他轉頭看著喊他的那個人，墨色的眼睛沒有一絲被吃驚和困惑，只是站在原地等著他說下去。
解雨臣也跟著愣在原地，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正式彼此面對面，在那之前他們連一句打招呼的交談都沒有，而向來秉持著不管事的他居然真的喊住了對方，這也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
這小哥……長的確實不錯啊。
向來都只看到人的側臉的解雨臣下意識地注視對方的長相，雖然他自認自己肯定長的比對方好看，但是那空靈的模樣卻有一種吸引人注意的氣質。況且這小哥雖然長的纖細，不過身高卻真的挺高的……解雨臣目測對方甚至比自己還要高，這讓他當下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現在的心情。
男子仍在注視著他，解雨臣說了一句喂之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兩個人就這樣互看相瞪眼。
「……有事？」眼看解雨臣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男子終於打破他的沉默，張開他的唇說了兩個字。
而解雨臣卻是愣在對方居然開口說話，震驚對方原來還有聲音──在那之前他還以為對方是個啞巴，畢竟就連在公園對方也從來不會跟附近的人聊天的，別人就算來找他聊，他也是那副沉默的模樣。
況且……聲音還好聽的嘛。怎麼就是這麼不喜歡說話？
「那個你……」要說什麼才好？
畢竟雖然知道對方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但到今天才第一次打照面，面對這個完全不知道對方任何背景又完全不自來熟的人，饒是身為一個常和客人盤旋聊天的解雨臣在一時之間腦子也有點打結。
而男子卻是在聽到他沒有把話說完的當下，沉默了幾秒後，直接轉身就走了。
「……」
解雨臣當場僵在原地，他錯愕的看著那個小哥就這樣走了，連等他想完話的時間都不給，非常瀟灑地離去，讓他獨自一人站在街道上看著對方的背影。
結果一年多的相識，和對方交談的開頭卻是如此。
但畢竟本來人就不可貌向，就像是他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這小子原來不是啞巴，第一次知道這小子的聲音其實不錯聽，知道這小子原來身高確實比自己高……等等之類的，好歹也有三個他是今天才知道，但是結果剛剛又多了第四點，就是這個小子他媽的有夠我行我素！
他雖然自認自己已經夠我行我素了，結果沒想到這人比他還更甚，讓解雨臣當下也燃起了心裡的一把火。
……
…………這小子！
解雨臣恨恨地衝上前，他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後者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後，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眼，接著又繼續往前走了。
「喂，停下。」
「……」繼續往前走。
那名男子也不管旁邊是不是多一個人拉住他，他只是走著他的路且完全不管，解雨臣被他的動作拉的不得不跟著他往前走，但要他鬆手又有些失面子，最後還是跟著這個人來到公園。
這座公園一向都是老人和小孩最喜歡來的地方，再加上這裡的治安還算是相當不錯的，所以這裡就成了很多人的聚集地，不管是婆婆媽媽在這裡聊天、還是小孩在玩耍、更甚著是老人在這裡泡茶聊天……等等各式各樣的人都有，解雨臣搬來這裡快五年，偶爾也會到這裡晃晃。
公園的面積不算大，但是簡單的幾個花圃和遊樂設施卻襯托出寧靜的氣氛，伴隨著清晨這個時候沒有太多的人等，樹上已經有幾隻鳥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叫，好一副和平氣氛。
解雨臣被他拖到他習慣待著涼亭老地方，而在他還在看周圍環境，對方不僅已經入座且把畫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人在，自顧自的開始畫畫了。
還真的挺……
解雨臣心情複雜地看向旁邊這位，雖說這一連串動作是他自找的，不過能有一個人把他無視的這麼徹底，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
他到底在畫什麼啊……
心想反正都出來就乾脆一路執行到底，解雨臣也放棄了直接回花店的計畫，改坐在這小哥的身邊──既然對方無視自己，那麼他要做什麼舉動都可以吧？那就照著自己的念頭行動，看這個男的一年多都在畫些什麼東西。
而映在眼前是一張大張的白紙……正確來說也不能說全白，上頭的圖案已經有了基本的架構，解雨臣雖然不太懂藝術這方面的領域，但是最先吸引他的不是構圖，而是這小哥的上色技巧卻很吸引著他。
圖的本身是一個不知坐落在哪裡的桃花源，沒有特別仔細的架構卻給人一種空靈的感覺，且大量的粉色花瓣雖然佔據了畫面的絕大多數，上色的功夫卻沒有過度的絢麗技巧，反而相當的平淡而樸實，卻讓人有種平靜心靈的作用。
他盯著這張圖，畫面的右下角有隻小白貓在其中，讓整個畫面看起來多了一點有趣。
「你的職業是畫家？」
男子沉默地繼續動他的畫筆，半晌後，才回他兩個字：「……應該。」
……應該？
解雨臣錯愕他的答案，哪有人把自己的職業說的那麼不確定，還是說其實這應該只是──
「業餘的？」
沉默的點頭。
「業餘的這種程度也不錯了。」解雨臣淡淡的說，雖然他的領域不在這裡，但是好歹身為一個花店的老闆，美學多少還是有點程度的。
但他的這一番說詞，男子也只是再次輕微點了點頭，接著自顧自的動作，完全沒有要主動搭話的意思，但也沒有主動趕他走。
靠在身後涼亭的木製柱子上，解雨臣雖然一開始對這男子挺不爽的，但是看到他的畫就平靜了下來，想說反正店裡有自己的人手在顧，自己也用不著這麼快回去，就開始沒事找話聊了。
「你喜歡畫畫？」
「……」沉默。
「這麼早到公園，是因為不想被人打擾？」
「……」二次沉默。
就連普通的寒暄也沒辦法……？解雨臣再次對這個沉默的小哥表示頭痛。
基本上像他這種主動找人聊天的機率真的不算多，嚴格來說還真的少的可憐……大部分都是別人恨不得主動找他搭話，朋友之間關係就算了，這種他對著陌生人主動找話聊卻還是被打槍的機率還真的是頭一回。
雖說他們應該到現在還算是陌生人……從毫無交集的陌生人變成了『有稍微聊天到的陌生人』，但普通人會對陌生人這種態度嗎？
解雨臣都不知道是對方不擅言詞還是其實根本就是警戒心重。
而既然前面幾個問題都被沉默回應，解雨臣也不特意追究了，他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看著人畫畫，期間偶爾再提出的幾個問題依舊沒得到回應，也已經放棄了。
他就麼看著人畫圖的模樣，畫了一個小時左右，卻一點都不覺得無聊。
不知道為什麼平常這種盯著某人看的舉動，在他的認知裡叫做『浪費時間』的這個行為，在今天看著這人畫圖的過程中完全破了功，他不自覺地被對方這一筆一畫帶出了一絲興趣──比起帳本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他對這個更有興趣了一些。
平常只是遠距離的看著這小哥的身影，而今日坐到他旁邊，解雨臣想不變的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形象，但是當對方拿起畫筆構圖的眼神，空靈的讓他一點也不覺得膩。
他突然覺得有點失落，儘管他根本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失落。
但畢竟今天是對方難得晚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到，每次都會準時在早上八點前離去，解雨臣看這個人很自在地收拾繪畫工具，在對方準備離去的時候拉住他的手。
「喂，那好歹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男子帶著那平靜的表情盯著他看，依舊沉默不語。
而就在解雨臣心想算了的時候，鬆開對方的袖子的那一瞬間，就聽到那聲音再次傳進了自己的耳裡。
「張起靈。」
「……！」
解雨臣錯愕地看著他，而後者卻是淡淡地走了，他僵在原地，遲疑了幾分鐘後才站起身，接著回到自己的花店去。
王盟看到原本在店門口弄花的自家老闆不見了，還在想再不回來就要打電話叫人回來的想法還沒驅散，就看到對方已經慢慢的走回來了，他楞了一下，看到對方背對的方向，大概知道他是從哪裡回來的。
「老闆，你沒事去公園做什麼？」他記得這個老闆明明平常在這個時候不會過去晃的啊？
「遇到怪人。」
「啊？」
王盟傻眼，不過卻看到解雨臣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嘴角，將視線又瞥向那個公園的方向，就笑笑的不說話。
我靠……這老闆才是真的怪人吧？
他在心底忍不住吐槽，但對方像是感覺到他的心中所想的話一樣，把視線轉回來之後，拍拍他的肩膀──
「王盟──。」
「老闆我真的什麼都沒說，你別真的我開除我啊！」
「我不開除你，但我想你的薪水可能給太高了。」解雨臣想想，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腳被一抱，又更狠的說：「你做事也沒那麼有效率，人才所用可能真的沒那麼好。」
身為一個從小就在商業圈打轉的某個解當家，可是相當精打細算的。
「老闆你別啊！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呃，以後就會有妻有子的！你行行好！」王盟欲哭無淚，早知道自己就不要心抽……他怎麼忘了這老闆很會看人臉色和讀心術的，這就是財團的奸商與生具備的本能嗎？夠恐怖的！
解雨臣卻不管自己腳下是不是帶著一個人，轉身直接走進店裡，而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許客人上門了，一群姑娘們看到帥氣的店長不免心花怒放，但是又看到對方腳下拖著那一個懇求著他的人──呃，不免覺得有點奇怪，卻還是個個忍不住的笑出聲。
但王盟哪管他們的笑聲啊，對他而言薪水可是他的救命所需，所以就這麼的巴結人一路到了店裡，期間什麼拍馬屁的話通通都說得出口，言行相當著真誠，只是解雨臣也沒啥管他，還把他一腳踢到旁邊去。
靠……還真的是惡魔！
王盟摀了摀被踢的肚子，雖然解雨臣並沒有踢很重，但難免有點心靈受創嘛，又忍不住誹腹了一下。
糟了，又……！
他連忙堵住自己的嘴巴，這才心想這句話是沒有說出來的，正放下心來偷偷看著自家老闆的時候，卻看到對方從口袋裡抽出鈴響的手機，直接接起來了。
而緊接著才沒了幾句，就看到解雨臣皺起了眉頭。
王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在解雨臣掛掉電話的時候，跟他交代要顧店的那個時候，他看到對方那擔心不已的表情，也忍不住一愣。
……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