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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鍊的意義

 

1022年一月,一謝四歲

 

 

 

  一如夜晚的早晨,末罹琊提起金黃色的巨劍一聲不響地走出住家大門,左右環顧著階梯的上下方,確定沒人經過後便走到右側,將劍斜靠在牆面,雙臂像鳥翅般勾著抬升起來,到達頭上方後右手往上空舉直,另一手則持續弓著並往右手邊靠攏讓手掌抓住臂膀上的肌肉。雙臂伸展後他將腰左右迴旋,回到中心後再往後伸展,上半身的肌肉在運動中不停變化,凹凸的起伏令人著迷。

 

  他放下雙手,轉動一半的腰讓右手抓回牆上的劍,往前走了兩步,兩腳跨在不同的階層,站穩腳步後便開始揮動手上的大劍。揮舞的軌跡在微弱燈光的渲染下發出微微澄光,劍上黃金更在周圍點綴著。

 

  這是為了讓手部肌肉不忘記那大劍的沉重感而安排的每日練習,十幾年來從無間斷過。一開始鄰居總覺得危險,深怕一個不小心那大劍就會從末罹琊手中脫出而造成損傷,但日積月累下來,末罹琊的技術令人大讚也從未失誤過,這個晨練幾乎變成了早晨的鬧鐘與不可錯過的景色。

 

  時間挪移,街上的燈光逐漸點亮,當他身體被照亮時停下了動作,劍尖筆直地立在階梯上,他吸了一口氣隨後又吐出,往後方的自宅看了一眼,門邊的窗戶已被打開,裡頭傳出用具互相敲打的聲響,末罹琊臉上掛起笑容,他知道早飯的時間到了。重新將劍提起,轉個身要往後方走時,在門邊看到了一個小身影,跟他一樣的鮮紅色頭髮,臉上掛著兩顆淺藍色寶石般的大眼,在最下方還有個棕色布偶熊探出頭。

 

  「呵,今天這麼早起,真是難得。」

 

  往大門的方向走,末罹琊蹲下身與那小東西的視線齊平,他金黃色的雙眼沒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把那身影捕捉在眼簾裡。

 

  「…早安。」

 

  一謝的聲音靦腆響起,身體往內縮了一些,頭整個露出門板,羞澀的臉和如同月彎的嘴讓末罹琊的好心情瞬間上浮,跟著一起笑著。

 

  「早餐好了嗎?你來叫我的?」

 

  一謝搖搖頭,他瞇著眼睛說:「之前聽母親說父親會在外面練劍,所以我出來看看。」

 

  末罹琊的左手手掌張開包覆住一謝的頭頂,剛熱身過的體溫從頭上傳到腦內,讓一謝不禁閉上眼睛,有些害羞的縮著肩膀癡笑。

 

  「父親還練嗎?」

 

  他看著眼前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對方一邊的嘴角往上,輕輕搖了頭,當知道意思後一謝有些失望,微微的嘟起了自己的翹嘴。末罹琊見狀,將左手移開,放下大劍,雙手抓緊一謝的腋下部位,還沒回神就抱了起來在空中晃盪,棕色小熊也跟著飛到高空之中。

 

  「下一次你早起的時候,就坐在旁邊看吧。」

 

  他笑起,嚴肅的面容轉為溫和,不管對他還是對一謝來說都是難得的,尤其父子倆能在早上相遇,更是百年難得的一次機會。一謝呵呵笑開,小腳在空中踢著,受不了晃動而變低的手臂把他環到碩大的胸膛中。一謝靠著那凸起的肩膀,兩手分別在末罹琊的脖子兩側找到合適的位置放著,小熊繞到背部,像是被賦予了生命,鈕釦做成的眼睛往他們的面容看去。

 

  當一謝正要說話時,他的手摸到末罹琊胸口處的一個金屬,眨了眨眼,拿起那個一面是鏡子一面是黃金的墜飾。「父親,為什麼要戴著這個?」

 

  由黃金鏈條接成的鏡子項鍊,從一謝出生張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有了,無論何時父親都戴著,幾乎沒有拿下來的時候。項鍊的外觀很簡單,看起來不貴重,而最為重點的鏡面也模糊不清,很難將物品清楚映射出來。

 

  「這是我和你母親相愛的證明。」末罹琊有些驕傲的抿起下唇,挑高的眉下方是炯炯有神的黃金大眼,整個搭配起來除了惹人嫌惡外就只剩滑稽可以形容了。

 

  他毫不害臊的跟一謝說起兩人相遇的過程,對四歲的孩子來說是有點過早,但這名父親卻沒有任何顧忌,只要一謝開口提起就會全盤供出,有幾次惹來奇菈的怒罵,但也從不更改他這個作風。對末罹琊來說--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沒有什麼是需要隱瞞的,即使說到露骨的話題也依然不改面色的從容談論,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特點。

 

  他把一謝放到台階上,自己往下走了幾層,轉過身來面對著一謝,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像個太陽。

 

  「我們結婚的隔天,你母親就把這項鍊給了我。」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拿起懷中的鏡子,前後動了幾次讓鏡面反射。「這是他的傳家物,有著歷史的軌跡,據說有千年以上了。」末罹琊的臉上多了幾份柔感,他頭低著看向鏡面,上頭只出現一大塊的紅色,看不到自己的臉。

 

  一謝的母親是大家族裡的長女,根據父親口中的描述,那邊的當家似乎是個非常有錢的商人,母親有次外出遭受到壞人的威脅,父親經過時上前搭救才認識的,那之後和母親求證,這個說法卻被打了回槍,但能肯定的是母親的確很富有。父親手中的大劍和家中的擺設都是母親從家裡帶來的,因此和這破舊的小屋有明顯區別。

 

  那面鏡子是母親那方的傳家物,珍貴的地方不在於材質或外表,而是裡面隱含的意義。父親說那是母親那邊第一代當家的東西,但千年傳下來,中間過程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唯一被母親記得的只有和項鍊配對的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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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環?」一謝歪了頭問。

 

  「對,耳環。」末罹琊雙手叉腰,雙腳打開站在台階上。「樣式已經沒有人記得了,但用的材質一樣是黃金,那都是第一代的東西。」

 

  「項鍊跟耳環…很重要嗎?」

 

  末罹琊笑了笑,他說:「如果你是指你母親那的家族,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但對我們來說,這個項鍊是很重要的。」

 

  「為什麼?」

 

  「因為愛。」末罹琊簡單的說了三個字之後就沉默下來。

 

  一謝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末罹琊臉上從來找不到破綻,堅定的神情和意志總是讓一謝沒有第二句話可說。

 

  「我似乎沒說過我是孤兒呢…」他左手抓著後腦的髮絲,閃爍的眼神裡有些苦惱。「父親沒有親人,小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的,你能想像嗎?」

 

  張大眼的一謝愣了幾秒才用力地搖頭。

 

  「詳細的事我也不太記得,有記憶來就是生活在貧民窟,骯髒雜亂的街道就是家。」末罹琊往上踩著階梯來到一謝身旁,巨大的身形坐到小巧的台階上看起來有些不穩。「那時候為了生存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直到你母親出現。別看他這樣,其實很溫柔的,看人的眼光也不錯,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交往。」

 

  一謝把頭轉到右方,認真的聽著末罹琊那有些褒獎自己又有些屬實的故事。

 

  「很難得會有人對我伸出手,沒有責罵或貶低,那時候就決定和他一起加入武裝祭司為女神工作,守謢這個國家。」

 

  「國家…?」

 

  轉過頭去,兩人四眼相望,末罹琊的表情有些嚴肅。「因為我們在這裡出生、相遇,如果這裡不見了,會很難過的。」說完又摸著一謝的頭頂,想把這種悲傷情緒從一謝眼中消除。「總之呢,這項鍊是你母親跟我的定情物,所以很重要。」

 

  一謝被晃著腦袋,抱緊手中的小熊,不是很清楚父親口中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但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嚴肅後又展露笑容,沒有留太多心思在思考上面,他跟著笑了,像純真的四歲孩童一樣。窗戶傳出奇菈叫喊的聲音,末罹琊停下手上的動作,再一次把一謝抱到懷中,站起身後用腳大力踩了劍尖一下讓劍柄往上移動讓自己用另一隻手抓住。

 

  「走吧,不快去又會被念了。」

 

  「好!」

 

  兩人面對著面,調皮地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