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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滅中的新生-引魂蠟燭與禱告

 
1036年七月三十一日,一謝十九歲

 
 
 
  堆放在皇宮和神殿裡的乾燥花瓣已經分發完畢,原本塞滿統一大小的紙箱的房間如今是連一個花瓣碎片也看不到的狀態,空曠的房間就猶如現在一謝那忙碌完後呈現空轉的腦袋。他沒有去蒐集其他兩種材料,並非沒有能力取得,而是沒有理由讓他去做。分發花瓣是命令,因此才能全心的投入,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還能做些什麼,尤其是要幫和自己沒有關聯的靈魂。
 
  從小受到的教育,現在他想起來是非常封閉的,範圍都只有自己的家和家人,即使週遭也有同齡的孩子一起遊玩,但還是顯的自己無法融入,而他歸類出來的原因是父母親的擔憂。他們似乎在害怕某些東西,所以將一謝保護在能夠控制的住家裡,連出門也是三人一起,沒有分開的時間。即使現在自己已和以前不同,但長久培養成的思考仍無法改變--他只對和自己相關的事情有想法。
 
  離開辦公室,距離出發巡邏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他決定在神殿內到處走走,讓自己規劃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事。
 
  較早取得所有材料並完成蠟燭點著的人們開始傳出訊息,神殿內也有不少已經完成所有步驟的祭司,雖然一謝心底並不怎麼關心後續,但仍將週遭的談話聽入,存在腦中的空間。邊走著還有人靠上來討論事件是否就此平息,他只是皺著眉、閉上雙眼,輕輕微笑說:「或許吧…」
 
  和那些人分開,一謝從旋轉樓梯的高處正往下走,難得安靜的樓梯間迴繞著鞋跟碰撞底板的聲音,單純地讓他打從心底喜歡。
 
  「一謝哥哥!」
 
  瞬間打破這個沉靜的是一直在他身邊繚繞的孩子的聲音,仍然是那麼高亢有力。
 
  「…洛卡?什麼事?」站在其中一階上,一謝抬頭問著。
 
  「只是想問你怎麼沒有做蠟燭。」孩子著雙臂劃過樓梯扶手垂掛在上頭空甩,圓而小的頭顱只用下巴直立在扶手上,他視線往下看著抬頭的一謝。「我覺得你會做的,以前不是也很認真的每件事都做嗎?」
 
  面對洛卡的問題,一謝安靜地晃動著眼皮和眼珠,他把頭轉開,看著持續旋轉而下的階梯,深不見底。
 
  「其他的事我或許會盡全力去做,但是…」左手放到扶手上,手指尖在上頭遊移。「這一次我沒有想要去做。」
 
  「為什麼?因為他們是別的國家的靈魂?」
 
  一謝搖搖頭,他微笑著。
 
  「不論是哪個國家,我們是一樣的,就算之前有戰爭,也不代表我們該排斥他們。」
 
  說完話,一謝的右腳往下面一個階梯踏出,手順著扶手的曲線往下滑。洛卡見狀,立即將自己的上半身往後推將雙手收回,把身體轉到能順著樓梯行走而下的角度後用小跑步在階梯上移動。
 
  「等等我!」洛卡幾乎是用跳的,一次就通過二到三個階梯,快速地到一謝的斜後方之後就停止跳躍,恢復成正常的行走速度。「那為什麼不做蠟燭?讓她們的怨念消失也可以停止有人繼續昏倒的情況啊。」他嘟著嘴,有些不滿。
 
  「讓我想想…」
 
  談話在這時候停止,樓梯間是兩個人的腳步聲,洛卡持續等著一謝開口,但走到最後一階已經到了神殿的一樓並開始往其他走道移動時一謝還是沒有任何想回答的跡象。
 
  洛卡嘟嘴忍著自己的好奇心,像個出生不久剛學會走步的小貓緊緊地黏在母貓屁股後面逛著大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跟丟而遺失方向。這時候一謝走到了禮拜堂,在左右兩邊的木頭長椅讓出的紅毯道路上筆直走著,接近最前方兩排時,一謝熟悉地向右轉彎到長椅的正中間坐下,他低著頭,將右手放在左胸,安靜地維持這個動作。洛卡看到一謝的動作馬上就知道他在禱告,停在第四和第五排的中間隨意跺腳,等著一謝完成。
 
  除了祭司間規定的早晚祝禱外,只要是有煩心的事或想靜下來思考時一謝都會來禮拜堂,用他一貫的姿勢禱告。據了解,一謝認為將習慣使用的首放在心臟所在的上方代表著誠心,這是他的習慣,也是幼年時父親的教導。
 
  放在禮拜堂用來照明的蠟燭已經下降了幾公分,一謝終於抬頭,而當他回頭看時,洛卡正用手肘架著自己的頭在後面的長椅上看前方的女神像,那個動作就像是祭供用的架盤上放著進貢的物品。
 
  「…快點把手放下來吧,在這裡不好看。」
 
  洛卡將手放下,他氣憤地督了一謝一眼。「你要說了嗎?」
 
  「呵呵,還是這麼頑固。」
 
  一謝將頭轉回正面,同樣看著前方的女神像。
 
  「如果是自己的家人或該保護的人民,我就會製作蠟燭…」下巴抬高,他將眼神放長遠。「但這次是別的國家的人,還是更不熟悉的女王,我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理由去執行這件事。」
 
  「你這樣跟前面說的話有衝突啊,說不排斥,但也不幫忙…很奇怪吧?」
 
  「很奇怪嘛…」
 
  閉上眼睛,一謝把語氣放緩,一字一句清楚的說:「先來說說用以祝福亡靈的蠟燭,以海靈節那天流放的為例。紀念為國家死去或在此終結一生的人們,那都是你我的家人或朋友,我們抱持著景仰和懷念的真誠之心點燃蠟燭,然後放到河裡,為的是什麼?」
 
  一謝說完順勢將頭和上半身往後轉,他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洛卡,本想讓他回答,但才沒幾秒自己就先說了出口:「讓他們看到我們很平安,今年也有為他們點燃的蠟燭,也希望他們能持續保護我們。至少,在我的認知裡是這樣的。」
 
  他站了起來,往紅毯上走並站在中間,面對著禮拜堂門外,外面的光線充足地將最前端的地毯照著發光,連射入瞳孔的光芒都是強烈的多芒星型。
 
  「只是為了解決事件而點燃蠟燭,我是不能容許這種心態的…」然後偏了視線,對著洛卡微笑。「但我不會讓其他人也不做,畢竟這只是我的想法。」
 
  洛卡低下頭,左右晃動著自己腦袋,以他的年紀和經歷,這種話題太過沉悶,雖然是自己起頭問的,但也沒想到內容會這麼有份量。
 
  「你就只要記得…我只想做真心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像是我去貧民窟裡救你的情形一樣。」
 
  張開大眼,洛卡跳脫剛剛的問題,直接問了下一句:「那你現在要做什麼?」這句話問的正是一謝煩惱的事。
 
  命令一下來時他只打算按照規定在神殿內幫忙發送花瓣,沒什麼多想接下來的事情,但如今花瓣發完,幽魂事件似乎也沒有因此而結案--至少上面還沒有結束的消息--讓他內心持續紛亂才會想到禮拜堂來做禱告。
 
  一謝從正門口往右轉著自己的身體,中間掃視過門旁高聳的蠟燭台,接著是右面潔白的牆壁雕刻,再來是角落的花雕樑柱,最後視線又停在女神像上。
 
  「做什麼…」看著雕像,他輕輕笑起,隨口說:「就來禱告吧。」
 
  「禱告?」
 
  洛卡的聲音非常激昂,就算沒聽到下面的話一謝也能知道他想說什麼。
 
  「禱告要做什麼?」
 
  「洛卡,你忘了祭司的本職嗎?」
 
  「祭司的…本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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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司侍奉著神,在現實中代替神帶領人脫離痛苦。」他伸長手,迎接著對面照射而來的光線。「你不覺得…這是最適合現在能做的事了嗎?」
 
  「我以為我們負責保護國家安全…」洛卡驚愕地眨眨眼。
 
  「因為我們武裝起來了,所以用力量保護國家也是職責之一。但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呢。」一謝回頭,對他微笑。
 
  「可是我…沒有什麼信仰耶…」
 
  對於現在是實習生的他來說,沒有這般信仰似乎是個能不能成為武裝祭司的致命傷。
 
  「那麼就變化一下。」
 
  一謝把身體再往右轉,轉到可以正視著還坐在椅子上,一臉驚恐又疑惑搞不清楚狀況的孩子。
 
  「用你的方式保護下面的人民,請女神保護你的身體不受傷害。」他往前走了幾步,左手撐著旁邊的椅背,右手伸長去摸洛卡的頭頂。「而我呢…就邊做著日常工作邊禱告,讓那些靈魂回去自己的國家吧。」
 
  頭被壓著的洛卡將眼珠往上移,他看著一謝緊閉眼睛,難得露出的開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