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弟弟老是會有弄丟鑰匙的毛病,不意外的這裡就是比照家裡頭的方式,將鑰匙藏於最容易取得卻也不容易被人給發現的地方。順利的由腳踏墊的下方取得了鑰匙開啟房門,門嗄然的慢慢推了開來,裡頭的世界跟外頭的世界沒有不同,安靜,相當的安靜。
或許弟妹他們已經不在這裡前往其他據點了也不一定,在沿路的地面上不難發現目前的兩大勢力正在逐漸蔓延,一是自救會二是政府組成的組織,沒有水還有電力現在的生活肯定比早些時間更為吃力,殭屍就別提了現下更可怕的,是人心。去投靠那兩個中的一個也比支身冒著危險要好上許多吧?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踏進的屋裡,就算這裡尋不著他們的身影,那也就試著去尋找他們下個據點地標的線索吧。
不敢放肆的放聲叫喚著他們的名,深怕這動過於沉靜的公寓會有潛伏的殭屍在此入侵,屋內卻依舊安靜的不像話,在安心於屋內並沒有殭屍蹤影的同時內心也暗暗的感到有些失望,尋不著人的焦慮感這時又慢慢的浮現出來。
不過,也罷。就順勢的在這屋裡找尋有些什麼能夠用的東西就給帶走了吧?如果能找到紙筆那更好,可以在這裡留下點訊息給他們知道,萬一他們有折返到這裡的話。
其實自己並沒有踏入過這裡,儘管弟妹們給自己留了間房間希望自己與他們同住,但自己卻以幫會裡不能沒有自己的理由回絕了。因為在這個地區有個令他掛心一些事,解釋什麼的好像多餘了些也沒必要,所以就索性的避開了那些就草草的帶過了話題,與弟妹們的聯繫也只有他們返鄉亦或者是持續不斷的每天通話或者是簡訊,簡單的一句話、一小段文字都讓自己滿足的有了此生無憾的感受。
說起來相當的不可思議,好似現在還是偶爾能聽見父母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可是那些摯愛的家人卻已經消逝多年,在絕望之後總是又能找到下一個希望,屬於自己的意義正不斷的不斷的浮現,父親死了還有母親,母親死了留下了弟妹,而自己的世界從那一刻便完全不同了,不知不覺間自己就這麼的選擇投入暗處只為求弟妹們能夠找尋自己最想要的出路,努力的為他們拼湊一個完整的家以及父母所來不及給予的愛。除此自己究竟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這個問題已經困擾許久,直到弟弟長大了比自己高、壯並且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成為一個畫家。妹妹也讀上了大學,雖然他還在未將來的事情猶豫,不過以她精明的頭腦肯定會為自己找到最適合的路的,他們正朝著自己所希望的前進著,而自己還不滿足的想要讓他們得到的更多,是……貪心了點,這麼不滿足的心態也該適時的收斂收斂了,想到這裡便無奈的低笑了聲。
簡單的收拾自己的物品,又抬頭打開了幾個櫥櫃,在最後一個櫃子的深處發現到弟弟曾經跟自己提起的酒,那是他珍藏著說是要等自己上來時可以跟他一起喝兩杯,由電話那頭聽的出來他是多麼期待著那天的到來,只是好不容易踏入了這個家卻反而是對方不在了,將酒置於桌面貼上張紙條寫著『就等你了。』就等你了,喝個昏天暗地然後被妹妹責罵彼此的不節制,好懷念啊,那樣的日子,由他們上次回家已經是十二月的事情至今也過了將近八個月………。
搖了搖腦袋,現在不是感概的時候更重要的是快點找到他們吧。眼見太陽也要下山了,如果確認了這個地方沒有問題那麼就勢必得在這裡住上一晚,記得弟妹們給自己留了間房,便拿著自己的東西往房子的裡頭深入的探索,卻在轉角後的一個畫面給震攝的沒了反應。
請不要傷害她
對不起
是熟悉的字體,用著腥紅的字體大大的分別呈現在眼前左側和右側的門。
光是看房門的裝飾便已經知道分別是誰的房間了。瞪大雙眼此時腦袋一片空白,無力的空白。那股不安與心慌感頓時湧上心頭讓稍早那輕鬆應對的態度全然的消失無蹤,他想要開啟那扇寫著請不要傷害她的門,可無奈自己的手顫抖的不聽控制。
腦內不停抗拒著的想法呆站著的人開始想退縮了,他害怕,害怕房門另外一頭那過於現實的畫面讓自己無法承受,無法忍受那些看慣了的笑顏以及聽慣了的話語就這麼從自己緊握的手掌中遺失。
自己的上半輩子都無怨無悔的全都投注在他們身上了,就只是想要他們跟一般有父母的孩子一樣過著開開心心 無憂無慮的日子,想要他們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被任何人事物給束縛,只要他們能夠對自己展露出笑容的話那就夠了,那對自己就是最大的安慰。
如果這種時刻退縮了的話,那麼自己肯定……
被自己腦內盤旋的話語給狠狠的潑了冷水,又還沒確定那就是他們,自己若在這時亂了陣腳的話事後回想起肯定會嘲笑自己的無能。帶著這樣的信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摸上了房門手把悄然的轉動開來。印入眼簾的影像是個跟一般女孩無異的房間,乾淨整齊的空間、衣櫃上掛著幾件當季的流行服飾、地板上有幾只鞋盒、粉色的床以及與之相違和的…………濃濃的屍臭味。
粉色的床上頭坐著一個人。
但是那個人的脖子上被套了個塑膠繩,塑膠繩的另一端綁在了格狀的鐵窗上。那個人背對著不停的用頭輕撞著牆面,一直、一直的撞。口裡還叨唸著聽不清楚的辭句。那副熟悉不過的背影,自己無法去忘記。從嬰兒時期就看著的孩子現在即使變成了這副模樣也不可能忘記。
惡夢,想都不敢想的惡夢成了真實。
腳步蹣跚的想要靠近卻又停了下來,此刻的內心已經沒有任何包袱了,原本侵蝕自己內心的這個世界又更加的深入啃咬著自己的心靈,他覺得自己就要無法站穩了,但這一切都必須要有個結束。不能讓她就這樣無法瞑目的繼續留在這個世間,他不能。儘管內心有多麼的掙扎以及數以千計的為什麼。他都必須、必須讓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結局。
抽出了自己的匕首緩緩的靠近那名女性殭屍去拍打她的肩膀,在殭屍回頭的瞬間就朝她的眉心刺入。殭屍並沒有馬上的死去,嘴巴還不停的開闔著想說什麼似的,湊上了身軀,就像是自己的她還活在世上般的湊近聆聽她的話語。
"…哥、哥………"
吐露出了這幾個斷續的字句後,女殭屍就像是失了電的機器人一般就這樣沒了活動的跡象,癱軟的身軀就這麼的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聽著的當下內心似乎也徹底的崩毀了,此刻沒有悲痛的淚水、沒有激烈的情緒,抱著那連剩於的溫度也沒有的軀體,留下的只有……..在左胸前的一個空盪的洞。
他的世界,那個世界好像變得一點也不剩了。
痛、好痛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明明剛才還有理智能夠壓抑情緒上的起伏,可現在心頭的深處就像被人恣意妄為了拿著小針不斷的往裡頭刺去,疼痛的,疼痛的無法自己。
將遺體輕柔的放倒回床面,走到了房門外頭,眼看著那瓶珍藏的酒,雙手笨拙發慌的找了開瓶器開了那瓶酒胡亂發洩似的喝了起來,藉此麻痺腦袋麻痺情緒麻痺自己所有對這一切痛苦的情感,無法忍受的,逃避了現實。
拜託、拜託,讓我暫時就這樣沉睡在夢裡,填補心口那個深不見底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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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持續不斷酗酒以及抽菸的不正常日子過了幾天,在睡不著的時間裡一度有想要過就這樣追隨著家人死去算了,左手腕上的一條又一條的血痕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增加,每每在要狠下手時想起了家人的面容令自己顫抖的又放下了手中的利刃。只能在這段期間都設法的讓自己陷入沉睡不給自己有多餘的時間以及空間去想那些不願去想的事情,但不是每次都能順利的睡上好段時間,約莫每隔一天的夜半都會帶著苦痛的悲慟呻吟在這個末世中醒來,疼痛的無法自己。
不需要多餘的思考時間,他需要的是短暫的遺忘。這樣墮落的喝的爛醉的日子能夠讓他忘去思考,忘去難忍的痛楚。
瘦了,短短的幾天時間明顯了瘦了一圈,在這樣偶爾夜不成眠、日日食不下嚥的日子。也不是沒想過必須得吃點東西,只是吃下去的東西也只能是浪費了,吃下一口便會吐出兩口無法進食,也就索性放棄了吃這件事。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時間到了,就會自己振作起來。只是需要等待時間過去、等待胸前的傷口結痂、癒合然後接受這樣的世界。
第十天的凌晨,他下了床腳步蹣跚的沒有前進的目地讓自己有種其實已經成了殭屍的錯覺,呵……根本沒兩樣吧。直到停下了腳步精神恍惚的抬起了頭,視線停在那扇寫著對不起的門,他握上了門把,心底已經沒有任何話語能夠在騷擾自己,轉動了門把鬆去手任由門悄然的向內慢慢敞開,靜靜的站在門口打開了位於門邊的電器開關,印入視線的是一幅油畫,畫架上的油畫,那上頭畫著的是兄妹三人的畫像,那畫面是現在被奪走的曾經的時光,三個人笑起來的模樣果然很像啊,是一家人,一家人。
可除了畫之外的另一個東西也入了自己的視線,畫著美好光景的畫的後頭正垂吊著一名男人,從油畫上來看那應該就是弟弟了,或許是無法承受沒能保護妹妹的痛楚,於下畫下了他心中所祈求的願望之後選擇走上絕路,也或許就是因為畫布上過於美好的假象反讓自己更加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吧。所以門上的對不起是寫給站於門口的自己看的,而妹妹的那扇門是寫給不知道何時會闖入的倖存者看的。
目視眼前一切的他沒有說上半句話,或許是弟弟的結局已在自己的腦海浮現過了吧,繼妹妹過後這樣的畫面已在心底模擬過千萬次,所以比起十天前,現在顯得冷靜許多,因為這已經是自己心底假想過的最真實的………無法躲避的最壞的結局。拖了張椅子就站了上去想把那緊勒住弟弟的繩子給割斷,卻無奈怎麼樣都不順利甚至還劃傷了自己的手,不顧手上的傷口仍在流著血液努力著努力著,花了幾十分鐘終於順利的將屍體給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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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體內的什麼使然,想著弟妹的屍體就抄起了傢伙走出了門外,一樓一樓的順著樓梯間將所以可能的危險通通給排除清理了乾淨,先是背上弟弟的屍體,再來是妹妹,將他們運送到了頂樓,回到樓裡去搜了幾罐帶有濃烈酒精的酒品上去全數噴灑在屍體上引火燃燒。靳臣鳶看著手上不知何時用利刃割下的那畫著三人面容的畫布良久,那個畫布上還標示著最後壓下的日期,也就是距今約莫一個月半的時間。「……………。」走向了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炎,便把它扔進了火海,連同自己錢包裡頭的合照一起。接著便拿著匕首往自己的後腦繞過,削下了在疫病爆發這段期間留長了的頭髮,也扔進了火海。看著那瓶藏酒上被自己捏皺了的原本是要留給弟妹們的紙條『就等你了。』反而變成了像是家人們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他曾經暗暗的在心裡頭許下了願,在見到弟妹前都絕對不會剪去頭髮,現在見到了於是便連同葬禮一起給還願了吧。接著順手的去摘下了牆沿上因未有人整頓而胡亂生出的野生花朵,對著冒著炙熱火光的弟妹的遺體方向伸直了手。
『哥。』
『我們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撐下去喔』
『會等你到這裡來接我們的!』
『妹妹我會好好保護著的,所以放心。』
『我愛你,哥,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在事情發生後的最後一通電話,那些話語給自己很大的勇氣,也深信著在自己感到之前他們會活的很好等待自己與他們團聚,只是沒想到卻還是遲了。可我卻不能死,就這樣自盡的話就真的是無顏去見他們了。至少……得在命數到之前去做些自己能夠辦到的事情。
「到…那個世界…………再見了吧。」
說完,便鬆開了手掌任憑手中的野花隨風追逐飛散,這時他才真真正正的將自己這幾天以來的痛楚完全的釋放。
因為是葬禮,所以哭了的話也沒關係的。
這是報應。
這是自己不息一切代價加入了黑幫,做了那麼多見不得光的事的報應。但自己需要那些錢去給自己的弟妹糊口。他不想白白的只是接受老大的錢或者依附著誰活下去,他不能忍受。儘管當時他才年僅十一歲是個還必須在父母細心呵護下成長的年紀。但看著年幼的弟弟以及剛出生的妹妹,心底的那股使命感使然,他毅然決然的加入了黑幫,從十八歲那年直到至今,階級雖攀升到了幹部卻也看盡了這些黑幫間的暗鬥,也做了不少不可原諒的事。殺人、放火、販毒、槍械間的買賣,什麼都作盡了。明白這些的弟妹們沒有瞧不起自己,回到家的時候也總是和善的笑著對待自己並且無話不說,那個時候真的是太過幸福了,幸福到連老天都看不下去的要將他們從我身邊奪走的地步。他這樣的責怪自己。
想著嘴角是上揚著的,可眼眶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的不停的溢出水液,最後,哭的無法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就連笑著送他們最後一程也無法做到?
──今生,就在這裡,分別吧我的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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