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 .少女A

 

赤井鮮花喜歡好人。

 

這或許是太過膚淺的敘述。

 

正確地說，人類習慣性地會將「對自己有利」的人，歸類成「好人」。

而赤井鮮花也不例外。

 

所以她喜歡好人。

喜歡對自己好的人、喜歡不會懷疑的人、喜歡好騙的人。

 

赤井鮮花喜歡的人並不多。

 

因為她喜歡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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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不挑工作，但有偏好：喜歡可愛的制服、可愛的裝飾、可愛的店面，最好是粉紅色的。

星期三下午值班的咖啡廳即是其中之一。

位於風俗區，狹窄而裝飾花俏得誇張的店面，白天可大方踏入，然六點過後隨即轉為聲色場所。這在風俗區的經營模式中並不少見。

 

擁有荷葉邊的可愛制服，到了晚上會有什麼樣的用途，自己不得而知。

然鮮花並不在意，或者說，每次會好好回收、由店家統一送洗的制服制度反倒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煩。

 

時値五點整，在布穀鳥鐘宣告白天的結束之前，熟知店裡規則的客人大多已離去，赤井鮮花自收拾餐桌的工作中，為前輩所叫喚。

 

「鮮花，接下來交給我們吧，妳是早班的吧？別待到太晚比較好喔。」

金髮的女性拍拍少女，善意地做出提醒。

由於特殊的制度，店中簡單地將六點前後稱為「早班」與「晚班」，固然不少人兩方都有所涉入，但鮮花一類只做早班的少女也是大有人在。

「由紗紀在後門等妳，說想跟妳一起回去喔。」

 

聽聞至此「喔──」一聲，鮮花沒有帶特別感情地回應。

……真麻煩。叫她自己回去不就好了。

並同時在心裡埋怨。

 

僅管如此，數秒後，依然再度堆上待客般的笑容：「鮮花知道了，沒問題喲！就算是遇上喰種，鮮花也會把背後交給小由紗放手一搏的喔！」

「不，倒不用做到這樣……但是真的要小心喔，這區的受害者一向很多，妳們兩個女孩子別亂晃，要直接回家。」

 

濃妝豔抹卻意外親切的前輩，就這樣嘮嘮叨叨了好一會，便放鮮花獨自更衣。

換上習慣的洋裝與髮飾，黃與黑的警告色，讓少女整個人相當醒目。

少女推開通達髒亂小巷的後門，站在唯一燈光下等待自己的是綁著馬尾的棕髮少女。

 

「鮮花，妳好慢喔！」

「由紗紀可以自己先走啊？」

「兩個人比較安全啦，前輩也這麼說吧？鮮花要有點女孩子的自覺啦。」

……反正又不是女的。

鮮花將眼珠子轉了圈，沒有正面回應由紗紀的問題，只是逕自開始往巷口移動。

而馬尾少女也習慣似地跟上。

 

「哪，鮮花是住在靠近風俗跟住商區的中間吧？那邊還好嗎？」

「啊？什麼意思？」

「最近每天晚上都會死人不是嗎，大家都說是被喰種吃掉的，不用大驚小怪。」

「嗯，不是嗎？」

由紗紀聽聞揚起笑容，「哼哼」兩聲，似乎對鮮花不明白理由一事感到高興：「不──是喔，據說有人看到了啊！」

因為別人的無知而感到驕傲，進入喜歡說八卦的女高中生模式。

這麼說來這女的好像的確才十七歲左右。

 

「是鬼喔，紅色的鬼！也就是赤鬼！」

馬尾少女一蹦一跳地繞道鮮花前頭，兩只食指靠在額邊，做出『角』的形象。

「有兩隻角，跟凶暴的臉！桃太郎去鬼島上打的那種！」

由紗紀似乎想擺出凶狠的臉，但只是大面積地露出牙齒，看來相當滑稽：「據說有人在晚上看到了呢，紅色的鬼在吃人的樣子。」

雖然只有一點路燈所以看不清楚之類、聽說是她朋友的朋友的姐姐看到的之類。

當少女滔滔不覺地說著一如所有的傳聞那般不可信的內容的同時，這頭的聽眾則維持不變的表情。

 

「……啊──那其實是老子。」

然後用低沉的聲音，這麼說。

 

「……欸？」

一瞬間，背對夕陽的少女表情冰凍。

而面對夕陽的少女則一片血紅。

 

五秒、

三秒、

一秒。

 

「……妳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直到鮮花再度開口，空氣才恢復流動。

 

「不、才、才沒有呢，欸？鮮花剛剛的聲音好像男孩子喔？怎麼發出來的？好厲害……」

「鮮花是天才少女，什麼都會喔。」

「妳每次做出什麼很厲害的事都這麼說，我都快相信了……」

「妳也是很好騙的人呢。」

「真失禮啊，請稱作純真無邪！」

結束了關於鬼的談話，兩人依然一搭一唱地走在風俗區的街道上。

 

夕陽已沒入地平線，路燈各個開始亮了起來，再過一會，恐怕就會進入真正的夜晚世界。

微暗的街上逐漸能見著穿著暴露的女人、與行跡可疑的男人，與他們擦身而過的兩名少女，反而顯得格外異常。

兩人抵達區的交界，店面趨少，轉為看來老舊、缺乏修繕的樓房，因處於特殊地段，除價位便宜外，看來也沒什麼房東願意花錢改善環境。

 

「鮮花的家快到了吧？」

「別跟來喔，我討厭別人看到我的住處。」

「知道啦知道啦，不需要每次都說一次。」

利用鮮花的性格設定，無論是誰，被帶往、與自己分離的地點，與真正的住處實質上大不相同。

由紗紀自然也是如此，她所認知的位置，距離鮮花的住處尚有數百公尺。

 

正當即將抵達分岔路的時候，兩人身旁的巷子傳出了人聲。

「嗚、」「咳、」地，伴隨著一點哀鳴，由紗紀與鮮花即便不去親眼確認，也能明白發生什麼事。

「……是勒索嗎？」兩人慢下腳步的同時，由紗紀低聲道。

「是吧？如果是喰種才不會把人揍成這樣。也可能是私人糾紛……看來不是啊。」

令少女否決自己推測的，是倒在地上那人遞出錢包的動作。

 

由紗紀皺眉，但扯了扯身旁的少女，顯然是催促的暗示：「走吧…前輩也說過，這是一定會有的事情，雖然不大好…但是警察也不大會管這區的事情。」

「啊啊，我知道。」

我知道。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不值得一提、也不值得譴責的生物。

非人的生物並沒有譴責身旁的人類的意思，不如說感到高興。

幾乎要露出笑容。

「嗯，沒關係的，那點小事。」

「嗯？」

「走吧。」

鮮花拉起由紗紀的手腕，開始大步邁前。

由紗紀雖然被拉得有點不明白，卻也隨著鮮花的腳步快步前進。

 

兩人很快地便抵達岔路，這是鮮花與由紗紀之間認知的岔路。

由紗紀似乎覺得這樣分離有點怪異，因此再度開啟話題：「雖然由我說有點奇怪──鮮花不會有點難過嗎？」

「嗯？」

「就是…其實這樣走開，還滿有罪惡感的，我覺得啦──要是有正義感的人的話，應該會上前阻止吧…」由紗紀搔搔頭，尷尬地笑笑，如同非人的生物所認之，應該有的反應。

人類會有的反應。

善良卻懦弱、選擇逃避的同時面對後悔、選擇自保的同時傷害他人。

如此可憐、如此矛盾的生物。

 

「嗯，沒問題啊。」

少女笑了，帶著另一名少女所難以理解的情緒。

「妳覺得正義是什麼呢？」

「欸？」由紗紀為突然丟回來的問題愣著，一會抱起胸，嘟囊起來：「嗯……我想應該有很多定義吧，如果就剛剛那種情況的話，阻止壞人就是正義…吧？」

 

「我也這麼覺得喔。」

鮮花難得地對人的話語給予肯定，轉個圈，朝岔路的一頭走了三兩步。

背對著由紗紀，少女的背影看來依舊醒目而鮮艷。

「正義就是這麼簡單。」

「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把認為是壞的東西清掉就好了。」

「行駛在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上就可以了。」

 

「因為再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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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赤井鮮花的怪物喜歡好人。

名為赤井鮮花的怪物討厭壞人。

 

討厭壞人的怪物──

 

應該被稱作「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