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是一樣的。
我那雙與眾不同的眸是因為我的病,而她也身患疾病。
我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成為了訓練家和夥伴。
可是……
×
在吉利蛋帶著九尾進到神奇寶貝深處後,涅露就飛快的跑回房間了。
那晚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醒來的時候,似乎沒過很久,事實上也還是半夜。
「……」
她緊閉雙眼,手扶著牆。因為發病的關係,她現在是看不見的。
昨晚沒吃晚餐,她可餓壞了,叫上身後的火恐龍,希望他帶路去餐廳。
然而就在路途上,火恐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ACE?」
「讓牠過去吧。」
訥斯先生的聲音。涅露猛然抬起頭來,朝著聲源望去。
「去吧。你不是很想見她嗎?」
沒能睜開雙眼的涅露不理解面前發生的事實,只能露出錯愕的表情。
「去吧……不會有人阻攔你了。這是她的意思。她也……想見你。」
接著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並且漸遠。
「這是怎麼回事……訥斯先生?星之花沒有用嗎?」
「……比起那個,妳的眼睛怎麼了?」
「呃、這個不重要啦,我的眼睛沒事,請問到底……」
需要星之花的重症患者正是九尾的訓練師。
訓練師和神奇寶貝都是疾病患者,也因此之間築起了極為深沉的牽絆。
訓練師的手術剛才結束了,但狀況稱不上樂觀。
「竟然是這樣……那個,九尾的病呢?」
「阿爾克那之花非常有效,牠的病已經治好了,眼睛也恢復了。」
訥斯先生的聲音裡聽的見明顯的遺憾及嘆息。
「妳不進去嗎?」
「欸?不、我……先不管我不太方便這件事,我應該沒什麼好進去的?」
「可是波克比進去了,牠不是你帶來的嗎?」
「咦。」
×
在ACE的引導下,涅露進入了179號房。ACE帶著她坐到一邊的座椅上。
涅露還是什麼看不到,但是她能聽見九尾口中不時發出的低鳴。
取而代之,是ACE看著那位躺臥在病床上的瘦弱女子。
她的臉色蒼白,身穿不合身的病服,伸出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撫摸九尾。
她無聲的輕啟毫無血色的唇,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像是這間病房裡最溫暖的東西一樣,使人看不見瀰漫的死白。
即使虛弱,那抹笑靨卻是如此實在。
光是這樣,就足以讓ACE感到無限的震撼--以及一股出奇的熟悉感。
「都打結了……你又幹傻事啦?」
女子細柔的言語流露出對九尾的關心,其中不乏咳嗽的悶聲參雜。
涅露看不見。但她聽的出來這是很糟的聲音。她並沒有因此皺眉或著擺出難看的表情,反而什麼都沒有變。
可不能讓對方看見那種表情,再加上對方可是笑著呢。
「真是……老是將自己……咳咳……」
女子的咳嗽聲突然加深,不過涅露知道這不是發病的咳嗽。
ACE見九尾扶住女子垂下的手,並發出渲染著悲傷的嗚咽。
「對不起喔……嚇到你了吧。」
女子輕撥九尾頭上的短毛,似乎是想替牠整理好。
「沒事的,不會痛喔。就像這樣--輕輕的,不會痛。」
--「對不起啊,昨晚你嚇到了吧……」
--「沒事了。」
ACE眼前及耳畔彷彿再現了涅露的樣子。
女子已經虛弱到快發不出聲音了,誰都聽的出來,她還是在笑。
「……對不起啊,我好像……不能實現約定了……」
咳聲和笑聲交錯,最後是九尾的哭泣聲。
×
「妳是……這孩子的朋友嗎?」
女子望了過來……涅露是這麼覺得。
涅露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她正在想怎麼樣才是個合理的答案。
不過一旁的波克比可沒管這麼多,涅露只聽到輕巧的腳步聲、跳躍聲,接下來是波克比高興的叫聲。
「呃、波克比……你不要去打擾別人……」
「妳是……訓練家?」
女子這個問句打斷了疑問。
「……是,我是。」
「妳的眼睛……妳是一直這樣旅行的嗎?」
「不是……」
涅露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真相。對於作為病患的女子沒什麼好隱瞞的。
「克爾斯症候群……妳知道嗎?我昨晚發病,所以今天基本上都看不到。」
涅露覺得自己可以想像女子驚訝的表情,而ACE也確實在女子臉上看到了。
「……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又不是馬上就會死的病,平時也沒什麼病痛……」
她差點就在語尾加上--比起妳不值一提。接著她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旅行到目前都很好,眼睛大概明天就會回復了,完全不用擔心!」
ACE瞧見女子臉上的笑充滿著真誠的喜悅。
「我有些事想和訓練家說,好嗎?你到外頭等我。」
涅露一聽覺得有點不妙,總覺得女子不會是想說什麼好消息。
「先出去,好嗎?求你了。」
「你先……咳咳!」
女子的咳聲突然變的劇烈,惹得神奇寶貝們都慌張起來。涅露聽出來了,那是假咳。
九尾最後回過頭來,端詳ACE和涅露幾秒後,便跑去把波克比叼走,再跑出病房外找尋訥斯。
一等九尾離開,女子抬起來對ACE和涅露擺出一個鬼臉。
「……咳咳……呼,好了,我的、咳、時間並不多,我沒辦法太大聲說話,能請您走近一點嗎?」
聞言,ACE又領著涅露走進病床。涅露不太懂女子為何要將九尾請出病房,他們的感情應該相當要好才對。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能請您答應我的請求嗎?」
「如果那個孩子願意的話,請你帶著那孩子離開吧。」
「是因為你們約定嗎?」
涅露打斷了女子的話,語氣顯得有些冷硬。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我會幫的……但……」
「我……已經沒有辦法遵守約定了。可是,如果是訓練家、如過是您的話……」
「不對啊。就算沒有辦法遵守約定,妳還是不能放棄啊!既然還有人希望妳不要放棄,就不可以放棄啊!」
這是少女多少次在多少詛咒聲中撐過來的心。
就算世界與她為敵,她都不見得會放棄。那麼竟然還有支持她的人她又何能輕言放棄?
「我……咳咳!」
這回不是假咳了,涅露蹙眉。她趕緊伸出手,縱使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扶住女子。
她感受到女子拉住了她。
病房內響起了警告般的細小聲響,外頭凌亂的腳步聲也漸漸接近。
「……我……我和、那孩子……說好的……」
已經無法女子的話語中聽見笑意了,取代的是斷斷續續的哭聲。
對現在的她來說,要說完一句話都是天方夜譚。
「我……說、咳咳、說要一起……一起、一起去看……一直、在一起……」
「Lucky!」
吉利蛋和幸福蛋們闖進了病房內,並圍著女子進行急救,而ACE趕緊將涅露帶開。
剛才被女子拉住的手,還感受的到餘溫。涅露望著吵鬧的源頭。
「……我已經,沒有辦法……了……至少、至少……那孩子……請您、代替我,帶那孩子、帶那孩子去……」
真是夠了。
「用妳自己的眼睛去看這世界!用妳自己的聲音去和那孩子說話!」
「活下去!不要放棄!」
「請妳不要用這個約定當作離別的藉口!」
幸運蛋將病房的拉簾拉上,隨之是手術中燈號亮起的聲音。
×
離開病房後,ACE看見九尾和波克比等待的身影。涅露也料到他們會在哪兒,要ACE帶她坐到旁邊的座椅上。
坐著坐著,大概也是因為昨晚太折磨了,涅露巧巧的進入了夢鄉。
等到她再醒的時候,已經晚上了。ACE是這麼告訴她的,畢竟她的視力還沒恢復。
ACE也告訴她九尾及波克比仍未離去。涅露想了一下,決定將女子的話轉告給九尾。
「如你所見,我的眼睛現在看不見。雖然我想明天就會恢復了,但也只是可能。」
「我是克爾斯症候群的患者,這病是沒藥醫的。」
「發作時間也不一定,可能是下個月,可能是十幾年後,也可能是下一秒。不管什麼時候發作,就再那一次的發病中我就死了也是說不定的事。」
「選擇權在你手上,由你選擇。」
「是留在這裡陪著她看著同一片天空,或著將整片宇宙看盡再回來和她分享。」
「……她不在的選項沒有喔?她一定能撐下去的。」
「因為她笑了。」
×
「你好了嗎?差不多該走囉!」
霏歐涅露轉過頭來,亮青色的雙眼中充滿朝氣。
看來克爾斯的症狀已經消退了。
「聯絡方式也留下了,常常寄信給她或著和她通話吧!」
我點點頭。
「要相信她呀!因為她也是這樣相信著你呢!」
我再點點頭。
「就是因為你相信了所以她的病情才能好轉的!」
--不是的。並不是這樣。
她是聽到妳的話才振作起來的。這是我做不到的事。
我相信她,妳相信她。她相信我,她也相信著妳。
如此,我也相信妳,所以才跟著妳走。
「好啦,別再那臉了--」
「已經沒事了,所以笑吧!」
是的,因為過去了,所以綻開笑顏。
妳們是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