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Paste.it

《陰陽師公會/任務七──近淵》(鳴無早見)


「喔~今晚的月光頗亮的嘛!來去偷偷老頭子們的酒來陪陪──」

 

「……痛!怎麼突然就打過來啊?小嗶啾。」白髮少女扶著被敲了一記的後腦勺、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的主式神。

「因為本大爺看膩了妳那張陰沉的臉!」雙臂交疊著,青年外表的式神將後背靠往梁柱,口氣中全是不悅:「過去十幾年來不都忍過去了嗎?怎麼這次就一蹶不振了?!」

 

「──」對於主式神的問話,少女僅是輕聲嘆了口氣,便見她緩緩站起了身、從房內的陰暗之處徐徐步出,月光映出了少女的半邊臉,平日不顯眼的淡紫色眸也因光線的反射而透出異樣的色彩。

 

「啊-是說妳的頭髮不知不覺也長長了啊?」就著月光,式神這才發現了自己主人不同以往的地方──銀白色的髮,如今已是及肩了的長度。過去十幾年來一直被少女維持著的短髮,於今年脫離了約束,開始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留下紀錄。

 

「嗯,因為我──」少女握緊了胸前的小水瓶墜鍊,抬頭望向高掛於夜空邊的月亮,「不想再繼續當姊姊的影子了。」

 

「……」聽著主人的自白,式神沉默地閉起了雙眼,許久過後才再度開口:「也太晚決定了吧?這種事。」

 

「還不算太晚呢!至少從現在起我已走在了這條路上。」將視線從月亮上頭移開,少女看向一旁半開著眼的式神,牽起了微笑:「要是沒與小嗶啾相遇的話,也許會更晚…不,或許是一成不變吧!」

 

「哼、那也是妳的實力,本大爺只是回應召喚罷了!」語句中聽來似乎是避掉了少女的道謝,但月光未及之處仍隱約可見青年式神些微上揚的嘴角。

 

少女無語地繼續掛著微笑,轉頭望向了仲夏之夜的庭園。

 

「──那麼關於這個東西,妳心中也有所定案了吧?」式神從懷中取出了一封表面樸素的信封,遞與早見。「前陣子瞧妳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所以就先幫妳收著了。」

 

雙手接下了信,早見很清楚此封信的來歷──也就是自己背著家族默默貢獻己力的場所。

 

小心翼翼地將信封拆開,空白的兩張信紙很明顯是要告訴她下一步該如何動作。

默默的將自身靈力自雙掌、指尖施放而出,紙面上的墨跡愈顯清楚,青年式神也跟著安靜地在一旁等待信上的內容完全浮現。

 

「──裏界。」

從開頭二字至信末,通篇點出了此地的危險性。信中也指出,近日外界的諸多異狀源頭即將與此地有所連結。

 

「大家最近在討論的就是這件事嗎?」望著信紙,早見喃喃自語道。

站在一旁的式神並不多做言語,只是等待著主人做出決定,金色的眼瞳瞄向架在房內角落的燭火上,隨著夜風搖曳的焰火,時不時地飛出了點點火星。

 

「────」

摺疊紙張的聲音在房內響起,少女纖細的手指在信紙上翻了幾回,只見兩張信紙被按著原先的摺痕平整地闔上,最後──

 

「早見?!」

少女將摺疊好的信紙收入信封,緩步來到書桌旁的小木櫃前並打開最下層的抽屜,將之壓在眾多筆記本的最底層。

 

『叩!』的一聲,抽屜被推回原處,一切就像是什麼也未曾發生過般,少女只是靜靜地站在木櫃前。

 

即使房內早已恢復靜默好一會兒了,青年式神的耳邊仍迴盪著剛剛抽屜被關上那一瞬間的聲響。

 

他不可置信地,衝到了自己主人的身旁。

 

「──剛剛那個抽屜,是我用來存放過去十幾年來的陰陽師授課筆記。」未等式神問話,早見先行開了口。

「你放心,我沒打算放棄陰陽師這條路,只是辦著我力所能及的事。」像是知道了式神的誤會般,早見繼續說著。

 

「過去的我,為了家族的名譽而學習陰陽之道。」說到此,式神也皺起了眉,不再言語。「我並不討厭這些課程,只是……那時的目標逐漸偏離了,我是為了家族的名譽?為了繼承家族?還是…為了成為『鳴無冬佳』的影子?」

 

「只要我掛著這姓氏的一日,我永遠無法擺脫這註定好的命運,因為我沒有那個能力。我無法繼承這個名,不配擁有陰陽師的資格。」隨著話語,握著墜鍊的手也開始加深了力道。

 

「這跟那完全是兩回──!」

「嗯,是兩回事。我真傻啊!被束縛了十多年…被『鳴無』這個『咒』──束縛了十多年之久。」

 

「……」

「嘿嘿,我並不怎麼聰明,從小時候開始,就常常因為緊張而出錯,什麼也做不好。失敗了就又緊張,緊張了就又失敗……就這樣一直重複循環著。」

 

「其實根本就不用想那麼多,只要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不想太遠,只管把握住自己看得到的就好了──」

 

「為了得到肯定而看得太遠,結果因為什麼也見不著而緊張,當然會一再失敗。」

聽到這裡,青年式神抬起了頭,將視線重新落到少女的臉上。

 

他似乎,能理解主人如此選擇的理由為何……

「裏界對我而言太過遙遠、神祕而模糊了,我想幫助大家,但不是一味地往我未知的危險之地衝去,而是在我所清楚、看得見的的地方,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少女揚起笑容,此刻的她已沒了過去那種面臨重大事件就慌張的情緒。

 

「畢竟…我一直都不聰明嘛!要是又搞砸了可就不好了。太遠的地方,不適合我這樣的笨蛋。」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式神,說著不光榮的話,面上的笑容卻燦爛。

 

「哼、我倒覺得做這個決定的妳比冬佳那丫頭聰明多了。」

「等等!你不准說姊姊的壞話!……痛!」

「那是她那樣一路順遂的人這輩子不易發現的重大決定──
一個為了自己,不是為他人、家族而下的決定。」抬高了敲過早見腦袋的手,青年式神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相信姊姊總有一天會發現的,她的個性太過認真,任何情況都是以命令為優先,正因為她很優秀,所以從未有時間停下來喘息、好好地為了自己思考。」

 

「就算沒去裏界,她這次也會被派到很危險的地方去執行任務吧?」手指翻弄著小水瓶,瓶中的水面也被翻絞出了一小團的氣泡。

 

「……妳還真擔心她啊?明明就是妳比較讓人擔心吧?」抓了抓後腦,式神無奈地出聲提醒早見。

 

「啊、當然!我會努力的!」又恢復以往過度振奮自己的狀態,雙手提高至胸前的位置、握緊了拳。

 

「噗、噗哈哈哈哈!!!才想說妳稍微穩重了點,結果還是破功了啊哈哈哈哈!!!」見主人一如平常的模樣,式神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

 

「等、等一下!不用笑那麼誇張吧?我當然一直都是我啊!又不會變…啊不對!人是會改變…啊也不完全、啊矛盾了啦!都是小嗶啾突然大笑啦!」

 

「哈哈哈哈哈!!!!!」

 

房內的燭火依舊隨著夜風輕輕搖曳著,點點火星飄散於空氣中,最後慢慢湮滅於被月光照亮的夜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