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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那個少年嘛。
當然,フォイフォイ已經不是少年的年紀了。但當是之於一個活到連自己年齡都已經忘記了的魔族而言,說他是少年都還太勉強。
トイフェル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個能和「善良」之類的詞掛上關係的人,說不定他不要臉的程度都沒能讓他說出這種話(當然若是有錢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世界各地遊走的日子、他那怕麻煩的性格令他從未表現過他原本就不是太多的同情心。
他的破例是出在他身上。
也許是兄妹情深打動了被稱為惡魔的他,在此之後トイフェル便成了少年至高的恩人。而他面對那人只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表面上,是的。

 

實際上,
他挺討厭那副笑容。

 

他的靈魂之珠總閃閃發光,漂亮的令他幾乎迷失。
好幾次當少年在トイフェル觸手可及之處,他只能硬是壓下想伸出手觸碰並奪取他胸腔中靈魂的慾望。
其名諱實義為惡魔。而他卻未曾想過要當個惡魔。安安靜靜舒舒適適的度過不知還有多久的一生方是他的願望。
若是他伸出手,無論是他為少年得回的幸福,抑或是他自己現今安定的幸福──都將走到終點。
トイフェル知道,也下了不出手的決心。

 

本應如此。

 

那日當他醒神的時候,フォイフォイ已經沒有了意識。
罪魁禍首是──那雙戴了純白手套的手。トイフェル瞪著自己的掌心發楞。
他最擔心的事情仍是發生了,雖然在取出之前便回了神,可即使想說服自己「不會再有下次」……

 

也不過也就是自我欺騙。

 

トイフェル是懶、但他不曾怠於思考、判斷是非。要在世界各地進行旅途的要件說不准這就是其中一點,至少對他這不喜歡和他人摩擦的人、是的。
他現在該做的是離少年遠遠的,卸下一切再次去過著隱藏行蹤的日子,保全自己、也保全那個少年。

 

 


褪下了紅色背心白色襯衫的執事制服,他著上好久未碰的短袖外套和縫有紋路的圍巾。沒有來王宮時的遲疑心情,他很肯定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但彷彿是命運捉弄。
「トイフェル。」
「你要去哪裡?」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啊。他冷靜的思考。沒什麼,トイフェル現在肩膀的狀況還沒有很差,フォイフォイ沒辦法打贏他,只要他能夠碰到──不。
短時間內動搖靈魂兩次會給人帶來傷害。他是人類……
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更重要的是那雙瞪過來的視線令他好慌。
「トイフェル,你要去哪裡?」
金髮的少年又一次重複了話語,且沒給他回答的時間便將話接了下去。

 

「不,你哪裡都不能去。」
「王宮裡的事務還沒結束,剛剛你還害我把一個盤子摔破……你想把這些都扔給我嗎?」
「少開玩笑了。快給我回來。」

 

トイフェル還仍未來得及反應,劍刃就朝他毫不留情地揮來,雖在千均一髮中閃過、但在下一秒,凌厲的攻擊又一次次的撲向他。說真不愧是曾經的14號勇者──現在可不是恍神的時候!
他該怎麼做?
就在一個呼吸之間,視線的死角暴露了空隙,當然那人是不會漏掉這個機會的,トイフェル自覺沒法輕鬆地避開朝著那裏揮去的刀刃,連在心中喊聲「慘」的時間都沒有,就下意識地用了一種方式使的最後只有手臂被淺淺擦到就躲掉了這般攻勢──但這是個雖然簡單卻對現在這個情況非常不利的方法。
他跌到了地上。為了迴避掉攻擊。
現在他這樣無庸置疑是個無法逃開的形貌──他還沒整理好混亂思緒的剎那,刀刃便抵上了他的額間。
「有異議嗎?」
那雙眼讓想要使用其他方法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

 

 

 

「是我不好,對不起。」
替被自己所傷的惡魔溫柔地貼上ok蹦,還一邊說著低聲下氣的道歉的人……史上大概只有這一個吧。トイフェル頓了很久,才遲遲地回了聲「嗯」。
這裡是王宮的執事準備室。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使用靈魂魔法的他被半扯半拖了回來,到了王宮後那個少年的態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過這時候就算想動逃走的念頭也不可能吧……他在心中此般嘆道。忖到這時身後的人又出了聲。
「……關於為什麼會失去意識,我不是不明白。但是理由就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他的身子一顫。而燦金色的人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說話的時候要看著人的眼睛…好像跟你這樣說過吧?」
「所以啊トイフェル,看著我。」
不。他討厭看著他的眼睛。
那和他的靈魂一樣,太漂亮了──他怕他又一次的失手。

 

看著他死命的避開視線,フォイフォイ覺得有些無奈的搔了搔頭。
「我很感謝你救了マルー。」
「所以如果你要拿我的命作替代……」「不是的。」
他輕聲卻嚴肅地打斷了他的話。
「任誰都喜歡漂亮的東西,就算是我──惡魔也不例外。……我不喜歡和人相處,就是因為我喜歡漂亮的靈魂。一開始,只要看到漂亮的靈魂之珠我總毫不忌諱的拿取,經過了好幾次、我才知道珠子只要離開了身體,光便會黯淡下來失去色彩……而靈魂的主人,也會在光消逝的那刻注定再也醒不過來。」
「所以我自覺不能再想要收集珠子了,但是……」
鼓起勇氣地昂首,透過那雙燦金,他看見了他朝思暮想的──珍寶。

 

「你的光,讓我幾乎按耐不住。」
「所以我必須離開。」
為了不想親手毀掉你的光。

 

那個少年聽得發楞。
就在トイフェル歛下眼瞼準備起身時,他邊吼了聲「慢著」邊無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要害──肩膀,得到的回應則是一聲不大的吃痛驚呼和跌回椅上的反應。
「……抱歉,你的肩膀還痛啊…我拿酸痛貼布來。」
等待的時間トイフェル揉著肩膀──而且,他有點煩燥。
應該已經明白地說明了吧,他是個惡魔啊?是個曾經用收藏的心態去看待生命的惡魔啊……更重要的是,現在甚至還明白的說著想要收集他的靈魂吧?
如果這樣還是不甚清楚的話,他該懷疑フォイフォイ是個笨蛋。但很顯然的他並不是。
「喂,你不把衣服脫掉要怎麼貼?」不知不覺那人已經把貼布拿回來了,他的思考只能在這裡中斷。而且那人的回來還伴隨一個直接的命令句,トイフェル也沒有反抗的將身上的外套給褪下。
冰涼的觸感很舒服,但室內的氣氛卻很沉重。──最終這樣的平靜斷在一人開端的話語。

 

「那麼,你是因為看中我的靈魂……等等這樣說怪彆扭的──隨便啦,總之,你是看上了那個、才出手救マルー的?」
聽到這個問句,他有些吃驚的轉過頭,「…不,那個是出自…更難說明的原因。」
他不想說出的是「同情心」二字,因為他覺得那其實並非同情。

 

「是嗎。」回應的是フォイフォイ淡漠的聲,「……我覺得那樣就夠了。」
那個淡然的表情令他更加驚駭。

 

「你剛剛也說了、『任誰都喜歡漂亮的東西』。那麼,想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和你是不是惡魔何干?」
「你啊,只是想要找個理由貶低自己──你認為只有如此你才能以這個理由離開。」
「我有說錯嗎?」
沒有。少年的一語道破讓他無法反駁,但卻令他更加煩躁──這個人、怎能把自己的性命說成如此?

 

「……你不害怕嗎?」
他可是光想到靈魂的光黯淡下來的畫面就害怕──面對著他,金髮的少年冷冷的笑了一聲。
「你看起來比我還害怕,靈魂的魔法使。」
可不是麼。
トイフェル還來不及辯駁,就讓下一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不害怕死亡。」
少年的語氣很輕很淡。
「而是我願意把性命交給你。」
「トイフェル。」

 


這傢伙──
一瞬間宛若忘了呼吸,トイフェル瞪著少年的金色眸子,腦中在那刻想著的事情卻完全無關。

什麼啊、這傢伙。

 

那雙金色的眼睛,總是用很認真的眼神看著他。
現在也好、笑時也好、工作時也好、…剛剛的打鬥時也好,雖然被人說成兇狠、卻直率又真誠到不得了的、那雙眼睛。

 

人說眼睛是靈魂之窗可絕非胡說。

 

「放空什麼…我可不是在告白啊。」
一回神看見的便是少年十分希罕的難為情的神情。他默然的低下了頭,正當整個氣氛沉默到讓フォイフォイ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時候,雖然小卻清晰的聲音響在安靜的房間裡。
「就算我是個惡魔?」

 

「就算我在過去為了收集自己想要的靈魂而奪去了多少人類的生命?」
「就算我…在你身邊無時無刻都想要奪去你的靈魂?」

 

「你還是要把這麼危險的傢伙、留在身邊嗎。」

 

聽了這話,少年垂下了眼簾。

「我信任你。」
「但不是信任你不會拿走我的性命,而是信任你不會忘記。──忘記珠子的主人。」
「所以你不會拋下這裡不管,不管是アレス、ヒメ様、マルー、或者是這個城堡、這個世界。」
「這樣你才會記得你能夠有回去的地方。」

 

幫他貼上了第二塊貼布,フォイフォイ的語氣很輕,話的意義卻如同狠狠壓在他肩上一樣,不同酸痛、而是沉重。

 

「而不是想著為了贖罪就逕自離開。執事長先生。」

 


啊啊──可笑極了。
就算會死去,也關心著他的去向和他的懺悔心嗎。
這傢伙,太可笑。

 


也太過溫柔了吧。

 

トイフェル知道、他輸了,輸給那個少年鮮少見的真摯、輸給少年如同他的靈魂一樣閃閃發光的心。
他又能拿這種傢伙怎麼辦呢。

 

「……真是的。說的好像隨時被我取走也不要緊一樣。フォイフォイさん可還真是固執呢。」
「喂,別光講的好像是我的錯一樣。」

 

「那麼…我就照你想的待下來了。」


「我和你約定,等到總有一天──希望是フォイフォイさん陽壽盡了的那天、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他們。」
即使有可能他們都不在了也是。他沒有把後話說出來,只因那就算是他也不想面對。

 

「而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フォイフォイさん的。」
對面的這人若知魔族的一輩子有多長多久,可能表情會截然不同吧。他模模糊糊地這麼想著,不知怎麼的有點平靜。

 

承諾、還有一個。

 


「……雖然靈魂只要取出來可能就會黯淡,

 

「不過,我保證我會用盡一切方法。」
「讓它不致褪色。」
他捨不得。
フォイフォイ淺淺地笑了。
伴隨著藥用貼布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