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公會──任務一》(鳴無早見)

 

 

「姊姊，等等…！我也要一起過─」

「早見，妳快回去吧…別讓父上擔心就好。」

 

＊

 

「別讓父上擔心……」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當然更不會是最後一次聽到。

凡涉及鳴無家最引以為傲的斬妖破魔等事，鳴無早見的在場總少不了這一句。

 

幾分鐘前就這麼被家姊好言相勸請回家，早見漫不經心地走在森林小徑間，腦裡想的全是家姊及父上一直以來的叮嚀。

 

她很清楚自己的表現確實不怎麼出色，但每日每夜在書房內的暗自練習，不知已用去多少張符咒、念了千百萬遍的口訣──卻也是事實。然而整個鳴無家從上到下，自始至終所看見的總是她的失敗。

 

隨著回想的愈深入，早見翻弄手中小水瓶首飾的速度就愈是加快──這是自己長年來只要一緊張就會有的動作，每逢緊張的時候，雙手若是空著就愈是感到無助。也許…自己是想藉由接觸到自身以外的存在來使自己不再害怕、說服自己並非已經被完全拋棄在外了吧？

 

「──既然姊姊都這麼說了，那就趕快回去吧。」

『唦－唦－』

「？…誰、有誰在嗎？」

突如其來的樹葉摩擦聲使早見不禁縮起了肩頭，緊張地環顧著四周。

本來就已不安的心情如今更是讓她陷入了恐懼，自己的心跳聲在安靜的森林內顯得格外地清晰。

 

『嚓－－！』

「？！」眼角餘光彷彿瞥見了一片黑影閃過，早見快速旋過身，只見黑影的正體正帶著猙獰的面孔朝她襲來。

 

「……」雖然早在聽見聲響後便已從口袋中抽出防身用的符咒，然而與對方四目相對的此刻自己卻完全動彈不得。

 

──身體…完全動不了……

我果然又──

 

『勾──！！』

『嘎─熬嗚…』

 

「？！」正以為自己將被對方的利爪給撕裂之時，耳邊卻又響起另一種生物的叫聲，下一秒，只見方才掛著猙獰面孔的生物正痛苦的壓低身子，左眼角的位置開始留著汨汨鮮血。

 

『勾－！！』

循著叫聲轉過頭，映入早見眼簾的是一隻有著鮮麗毛色的環頸雉，環頸雉從對方頭上躍下，從腳爪上的幾滴不搭調的紅點來看，方才攻擊那隻左眼的顯然是牠。

 

「咦？是…環頸雉？」維持著放出符咒的準備動作，早見呆立在原地，直盯著那鮮亮的美麗毛色。

 

『勾！！』似乎是看出早見發呆的模樣，眼前的環頸雉突然地用力拍動雙翅，像是要提醒她盡快回過神。

 

「啊、咦？」環頸雉突然的拍動確實讓早見回過了神，趕緊重新握緊手中的符咒，然而方要開口念出口訣，那比環頸雉大上兩倍的生物倏地躍起、並疾速衝向早見眼前的環頸雉。

 

「－－───！！！！！」

 

接下來的事情早見完全沒有記憶，但待她回過神時，手中的符咒一張也不剩，而那頭兇猛的生物也早已不知逃竄到何處。

 

受了傷的環頸雉側躺在地上，身體輕微地顫動著，眼神無了稍早的精神。

早見一見狀，也無心再去思考剛才究竟發生何事，只是快速來到受傷的環頸雉身邊。

 

「等等、我馬上幫你處裡！」雖然知道動物是不會聽得懂人話的，早見還是想對牠說幾句安撫的話，「剛才…真的很謝謝你。」一面仔細地處理著環頸雉受傷的左翅，早見緊張地擠出含在口中的每一字感謝。如果沒有牠的出現，自己不知會受多大的傷，甚至讓家庭對自己更加擔憂了。

 

「你就先待在安全的地方休息，暫時不要再出來了。」不知是否是因為一次的救命之恩，早見就是對這隻環頸雉感到親切，忍不住想再對牠說幾句話，輕輕撫過了牠微微微高起的雞冠，早見更是莫名地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流動從指間送進心中。

 

「那麼…我要回家了，如果有緣的話……會再見面吧？」

輕輕地退後了兩小步，再一次仔細地看了一遍那美麗的羽毛後，她便頭也不回地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為什麼？會感覺有一點寂寞呢？

 

＊

 

「……啊、居然夢到那時候的事了。」

雙眼直盯著天花板，剛過完15歲生日的鳴無早見靜靜地躺在溫暖的被褥中，腦中仍憶著方才夢中的情景。

 

「結果今年還是失敗了啊……」輕輕翻了個身，雙眼正對著房外的庭院，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外頭平滑的木造走廊上，顯得格外寂寥。

 

「不過…今年比較不那麼寂寞了，對吧？小嗶啾？」早見小聲地說著，低下頭並將藏在被褥中的雙手抬至眼前的位置，只見一隻外型有如雉雞幼鳥的小雞布偶安靜地躺在早見的雙掌中。

 

「母親她…果然注意到了呢。到頭來還是讓她擔心了。」將小雞布偶緊揣在懷中，早見不住地低語著。

 

「明年就是16歲了，我─」

『一定會成功的。』

「咦？」

 

彷彿聽到什麼人的聲音，早見將視線從小雞布偶上移開，接著在看向走廊的瞬間立刻停住了動作。

 

「咦？你看得到我嗎？」

「──」

 

站在月光下的，是一名有著褐色皮膚的年輕男子，深綠帶藍的捲髮及圍繞著眼眶的鮮艷紅色在白色月光的照耀下顯眼無比，由其那一雙金色帶點黑的雙瞳更是讓人直覺對方完全就是來自異世界的存在。

 

「喂，是沒看過雉雞嗎？」男子板起臉孔，口氣不甚好地望向早見，這才使她意識到對方正是向自己說話。

 

「欸、咦？！…你？！」

「契約物呢？」

「咦？」

「是這個？」

完全就像是不理會早見的反應，男子伸手撈走了早見手中的小雞布偶端詳了起來。

 

「嗯─看你剛剛對待這東西的態度，想必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哈，很好，就這傢伙吧！」說完男子又以另一隻空著的手將早見從被褥中拉出。

 

「哇－！」

「還記得怎麼締結契約吧？瞧你每年念那麼多遍，總不會給我忘記吧？」男子一雙金色的眼瞳直盯著早見，感覺像是被家庭長輩盯著的壓力感瞬間襲來，早見下意識地張開口喃念著。

 

「─契約締結完成，未來就請多指教啦！」

「……啊、你是－小嗶啾嗎？！」

「蛤？！」

 

「雉雞、還有受傷的位置──」早漸緩緩將視線移往男子綁著破蹦待的左腕，腦裡再度浮現方才的夢境。

 

「……原來妳記得啊。」

「果然是小嗶啾！」

「蛤？」

 

「沒想到真的還會再見面呢……太好了──」

「欸、喂！妳在叫誰啊！──喂！妳是還在睡覺嗎？！─喂！！！」

「Zzz……」

「等等、還真的睡著了啊？！」

 

今年的生日，果然比較沒那麼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