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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特殊設定:屠自古屍解成為屍解仙

。此文可能進展過快

。很隨興的文,加上打這篇時其實很混亂,所以不須抱持著任何期待

 

 

 

  腦子混亂著,什麼都沒辦法想了。

  地上的滿滿的都是紅色,鮮紅、暗紅都有,這兩種顏色刺著布都的視覺,鼻子聞到的,是讓人厭惡的血腥味,一直想要讓腦子冷靜下來,但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混亂著布都的思緒。

  看起來是經過一番苦戰了,只是累得睡著罷了,只是在演戲罷了,這又只是在整我而已,玩膩了她們自然會起來了,布都一直灌輸著這些話語給自己,但是冰冷的感覺,怎麼樣騙也騙不了。

  布都沒有想到,為什麼自己才剛醒過來,腦子就得接受這種事情的思考,一千四百年了,為什麼一張開眼還是看到紅色,那自己最討厭的顏色。

  少女的米黃色頭髮染滿了深紅,帶在頭上的耳機早已支離破碎,連同那上面的「和」一起。體內的皇室血液滿地都是,遍體鱗傷的,身體上的傷痕,再怎麼數都數不清了。

  身為皇太子的「她」,可能從來沒有被人傷得這麼慘過,可能也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那一直以來都很溫柔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說了一千四百年的那聲再見後,就真的沒有再見過了

  ──我的君王,為何留下我一個人呢?

 

  布都鼓起勇氣轉頭,去看另一邊,她更不想看到的畫面。

  另一邊,是另一具屍體。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倒在血泊中的綠髮少女,手指還再抽動著。

  布都懷抱著一點點的希望,更靠近了倒在地上的她。

  看到還有呼吸,布都鬆了口氣。

  但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

  「…………布都……」屠自古有氣無力的呼喊著她的名字。

  「布都在……」布都握緊了屠自古的手,很冰冷的,這樣的冷,刺到布都的心底。

  「……太好了……」屠自古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讓自己的臉抬起來,她看著布都,虛弱的笑了笑。

  「妳先不要說話,我想方法幫你治療,等我一下下……」布都的右手在袖子裡尋找著能止住傷口的符咒。

  但是屠自古輕輕的抓住了布都的右手,阻止了她。

  「……不用了……沒用的……

  「怎麼能這麼說……

  屠自古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布都的左臉,手上的血,也沾到了布都。

  「沒想到……過了一千四百年…..妳還是沒有長高呢……」屠自古輕輕的笑著。

  「太過份了……

  布都雖然裝得很冷靜的樣子,但是看到她發抖的雙手,屠自古知道,她現在慌得想哭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真是罪該萬死……

  「不是妳的錯,是我……」布都非常小聲的說著,這句話屠自古都沒聽到。

  身上這麼多傷痕,經過了場苦戰了吧,這麼努力的妳,一點過錯都沒有。

  反而是我,我才該死……

  「不過……真的……太好了……好險……妳沒有事呢……」屠自古哭了,邊笑邊哭。

  說真的布都很少看屠自古哭過,應該說幾乎沒有,曾經想過要故意逗屠自古哭,但還是沒有辦法。但是現在,她哭了,是喜極而泣呢,還是太過難過了,布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看到屠自古哭了高興不起來。

  「布都……不要哭喔……要活下去喔……

  「……

  布都緩緩的讓屠自古靠在自己的肩上。

  「妳好像……還欠我好幾句道歉呢……

  「……

  「但這次……我就原諒妳吧……

  「……」布都只能輕輕的撫弄著那沾了些血的柔順綠髮,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忍著,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布都……

  「在……」布都努力擠出一個字。

  「我那天是騙妳的……其實我啊……

  屠自古輕輕地在布都耳邊無力的低語著。

  「不管經過了幾千年後……還是最喜歡妳了喔……布都……

 

  「笨蛋屠自古……

  布都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屍體,兩具。

  一個是解救自己的君王,另一個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

  千百年後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這種東西,為了她們才沉睡著的,現在看了真是諷刺……

 

  千百年前,太子殿下說我是個笨蛋。

 

  『為什麼答應我那無理的要求?』

  ──因為您救了我,不管是身理還是心理。

  『就只是因為這樣,就要死去?』

  ──這您就不懂了,能當您的引路人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還有其他更重視妳的人,那些人怎麼辦?』

  ──我印象裡沒這種人了。

  『妳是故意的嗎?妳這樣太過份了……

  ──您在說她嗎?前幾天吵架了,昨天鬧翻了,她現在恨死我了。

  『沒有什麼話想留給她的嗎?』

  ──並沒有。

  『妳真的太過份了……

  ──抱歉了太子殿下,助您成功了,再見了。

 

 

  對不起,屠自古,再見了。

 

 

  我知道,妳一定也在我死後罵我是個笨蛋吧。

  我知道,妳一定更討厭我了吧。

  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太子殿下在我心中的地位就是很高。

  很抱歉,我連句「再見」都沒留給妳。

 

  「再見」有兩種意思,一種是「下次再見面」,而另一種是「再也見不到了」。

  就算留給妳,我也只能留後項了。

  我知道再也見不到妳了。

  所以我才沒留「再見」給妳。

  不想留給妳。

 

 

  沒想到,妳居然也變成屍解仙了喏。

  真是在我的計算之外。

  「可以再次見到嗎?」妳是否抱持著這樣的期待呢?

  是啊,見到了,但是又離開了呢。

 

  繞了遠路,最後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真是個笨蛋。

 

 

 

  ──我的君王,為何留下我一個人呢?

  ──我的友人,為何留下我一個人呢?

  ──可不可以回答我呢?

  ──想再聽一次妳們的聲音……

 

 

  ──為何留我一個人?

 

___1___

 

 

  第一次到這裡,這裡是幻想鄉,布都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情去研究這個地方。

  據說這裡有個「博麗的巫女」專門解決異變的,雖然這不是異變,但既然是專門解決異變的,說不定能從她口中問到些什麼。

  雖然布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今天是復活的第五天,也是「她們」死後的第五天。

  算是神的惡趣味吧,復活與死亡發生在同一天,真是讓人不爽的玩笑。

  但是身為「人」的我們,也只能欣然接受這種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

  但這似乎對布都太難了。

 

  往博麗神社的路途上,看到了一大片的湖,這湖的霧氣很重,妖精們在這裡玩著捉迷藏。

  妖精們開心玩耍的身影,布都不想再多看了,但是布都無法阻止笑聲一直傳入自己的耳中。

  一千四百年沒笑了,現在又碰上這種事情,布都大概忘記怎麼笑了。

  路旁的小妖精看到這路過的布都,突然有了想要整她的念頭,一群妖精故意想要惹布都生氣的樣子,一直嘲笑她的身高,雖然她們自己比布都還要矮很多。

  這種嘲笑的感覺好像在哪也有過,但布都不想去想它了。

  算了,累了,不想去管了,布都無視妖精們的嘻笑往神社的方向走去。

  妖精們用種奇怪的眼神望著布都的背影,可能是覺得無趣了吧,她們又回到了自己的遊戲裡。

 

 

  『我說怎麼過了幾年沒見,妳還是沒有長高啊……

  ──我有!我明明就有長高!

  『是嗎……?』

  ──懷疑喔!我有長高好不好!只是還是比妳矮……

  『妳承認了,我贏了!』

  ──妳太過份了!屠……

  ……自古。

 

 

  「妳問我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知道……」一到了神社,布都就開始想要問出什麼事情來,但靈夢看起來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她。

  「這樣啊……。」布都希望破滅。

  「先不說我連妳問的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算妳問兇手,我也不知道,這裡的規則就是不能以彈幕殺人,但是用其他方法殺人我就不能管了。」靈夢一邊掃地一邊說著。

  「這樣啊……。」

  布都的表情看起來更難看了,靈夢盯著這樣的布都一會兒後,繼續掃自己的地。

  「看來妳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過了一會,靈夢開口問到。

  「應該吧……」布都頭低了下來「但是我連自己失去東西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

  感覺起來,不是單純的失去了重要的「人」,好像還失去了些什麼。布都曾努力的想去尋找,但是終究找不到。

  或許自己失去了吧,從一千多年前的那天開始,以前自己就不存在了吧。

  布都知道,自己那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自己的死亡的,當時明明就沒打算這樣死去,明明就沒打算用這種態度、這種方式死去。

  多年前那個呆呆傻笑的銀髮少女,連布都都覺得很陌生。

  那樣的自己,是在多久前死去的呢?三天前?還是一千四百年的那天?

  又是為了什麼而死去了呢?

 

  很困難的問題,不大想去想它了。

 

  「連自己失去什麼都不知道……妳這是想怎樣……」靈夢嘆了口氣說。

  「實在非常抱歉……

  「沒有其他事情了吧?」

  「是的,沒有其他事情了。打擾您了。」布都說完,輕輕的對著靈夢行了個禮,然後轉身走去。

 

  「啊,對了。」

  靈夢叫住了正要離開神社的布都。

  「如果妳真的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去尋找,我不反對,看妳的裝扮算是個陰陽師吧?那妳應該知道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打亂這世界的陰陽平衡,先給妳警告,如果妳敢打亂它,我相信妳沒好日子過了。」

  「我會記住的。」布都聳了聳肩,然後離開了神社。

 

 

___2___

 

 

  做什麼事我都不會遲到,但是重要的事情,往往都會慢個兩三拍,明明就只是這麼短的時間,但是喜歡的事物都是在這短短的兩三拍內失去。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最早有這種感覺是在那次。

 

  那是幾歲的事情布都早忘了,只記得當時就認識屠自古了,怎麼認識的也記不清楚,感覺起來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和平常沒什麼兩樣的早晨,一如往常的起床、梳理、吃早餐,然後出門。

  她實在是很喜歡出去逛逛,比起一直待在府邸裡,更喜歡出去跑一跑、溜搭溜搭,其實布都非常希望有天能騎著馬到別的地方看看,但是自己的兄長一直不肯答應。

  布都最自豪的一點就是這整個城市幾乎都跑透了,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以前布都常常約屠自古在他們的「秘密基地」玩,那是一個沒有其他人知道的地方,那邊算是個小山丘,山丘上有一棵大樹,布都很喜歡這裡,尤其是在晚上,整片的星空從這裡都可以看到。

  那天他們依舊約在那裡集合。

  那天布都比較早到,所以就在那邊等著屠自古,從早上開始等。

  等了一段時間還是沒看到人,但布都一直認為屠自古一定會來,畢竟她從來沒有爽約過,在布都心中她也不像那種人。

  布都肚子餓了,但是怕屠自古在自己離開後來,她一直等在那邊。

  不知不覺布都睡著了。

  當布都再次醒來已經繁星點點,眼前站著的人是屠自古。

  「好險……妳在這裡……!」屠自古喘呼呼的說著。

  「發生……什麼事了嗎?」

  屠自古聽到後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後:

  「蘇我氏已經開始攻打物部氏了……」

  就這一句話,很不好笑的玩笑話。

  「抱歉……這不是玩笑……早上我一直沒辦法偷偷出門……現在才告訴妳……但是……」

  沒聽屠自古把話說完,布都就跑走了。

  「布都!!」

  屠自古叫著自己的名字,不是沒有聽到,布都聽到了,但頭也不回的就跑了,連肚子餓的感覺都消失了,一心只想早點回到家裡,「希望不要有什麼事才好」,當時只想到這樣。

  但是走到一半,布都的希望就破滅了。

  物部宅外早已圍了群士兵,想進去都難了。

  遠遠看到黑煙冒出,然後還有點點星火,明明有點距離,但是感覺卻能聽到火燒木頭那種讓人絕望的聲音。

  不敢太靠近,應該說也沒有辦法靠近了。

  她就這樣站在路旁,等待著機會能進去府邸裡,但再進去也沒用了吧。布都想著。

 

  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偷偷溜進去了,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焦黑的廢墟,焦黑的木頭裡還有些微微的橘色火光,算是在布都的意料之內也是意料之外。

  左看右看,地上的都是屍體,暗紅色的液體,和自己體內流著的東西相同。

  再往裡面走一點,看到了自己兄長的屍體。意料之中。

  看著這些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遺體,布都總覺得心情很複雜。

  感覺起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還活著,在戰火直攻府邸的時候卻還在旁邊看,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活著呢?

  她緩緩的把自己的刀子出鞘,然後刀尖對準脖子,但是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著,還再猶豫嗎?就算現在不死,蘇我氏也一定會殺死自己的……

  不想想太多,刀子用力的往自己的脖子刺下……

  本來是這樣的,但是有人把刀子給打飛了。

  布都轉頭往那個方向看去,瞪著那位「救命恩人」,那是位留著短髮,頭髮尖尖的,拿著長劍,穿著男裝的「女性」。雖然看的出來她會這樣穿表示她想要裝成男性,但是布都隱隱約約的可以感覺到她是位女性。

  「幹麻要阻止我……」布都知道自己的表情大概不怎麼好看。

  「看到做傻事的人當然要阻止。」那個人很認真的說。

  「看妳應該也是蘇我氏那邊派來的人吧,那就快殺了我吧……」

  「我不否認,怎麼?為什麼這麼想死?」

  「家族的人全部都被妳們殺了……再活著也沒什麼意義……」

  「那我問妳,『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這……」

  「這樣就想死了?生命就可以這樣結束了?」她的語氣有點微微的提高。

  「……」

  沉默了,布都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喏,物部首屋,他是自己自殺的。」過了一會那個人又開口說到。

  「……」布都依舊望著地上。

  「妳知道他為甚麼自殺的?」

  「不知道……」

  「他不想投降,他不想要去信佛,他不認為道是錯誤的……」她慢慢的收起刀子「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不知道……」

  「他雖然是位忠臣,但是眼裡面只有神,願為神而殺人,也願為神而死,認為一生都是為了神……妳不覺得這樣有點過於愚蠢了嗎?」

  「妳到底想說些什麼……」

  「妳不覺得,與其為了『神』,還不如為了『人』而努力活著吧?」

  布都抬了頭,望著她的表情,本來以為她會用嘲諷的眼神看著自己,但出乎意料的,她在笑,不是那種諷刺的笑,是那種很溫柔的笑……

  「我是豐聰耳神子,雖然突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但是……」

 

  「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開拓這個天下呢?」

 

 

  ──隔天,天皇正式宣布物部氏徹底滅亡,除了還在肚子裡的,其他和物部有血緣關係的人都被殺了。

 

  「布都!早餐準備好了!」

  「等我一下,太子殿下!」

  除了物部布都,那位「物部氏的最後一個末裔」。

  投靠了豐聰耳皇子,也等於是投靠蘇我家了。

  但屠自古和布都再次相見,卻已經是幾年後的事了。

 

 

___3___

 

 

  這裡是地底的仙界,布都的住處,雖然是在地底,但還是能感覺到有「風」,抬頭一看,可以看到可能是用靈力投影的星空。這裡感覺起來就是和地面上沒有什麼不同,仙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布都還沒有搞清楚,現在也沒有力氣去觀察這個地方。

  「我回來了。」布都緩緩的打開了大門,重要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照理來說應該沒有人會去理會布都有沒有回家。

  「啊啊,歡迎回來。」但是卻有個聲音傳來了。

  往聲音的方向一看,看到了一位藍髮的女性站在門旁

  ──霍青娥,這是她的名字。

  她也就是讓布都她們屍解的人,復活當天,卻沒看到她的身影,反而是過了幾天後才出現。

  布都認為,就算她真的知道些什麼,也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自己的,布都不想白白浪費體力,對於神子她們的死,雙方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多問。

  「回來了。」布都並沒有多看幾眼,反而像無視一樣的走了過去。

  「真是的,怎麼變得這麼不可愛了啊?和以前那個呆呆傻傻的小朋友完全不一樣了欸,不過……

  青娥走到布都面前,然後用手輕輕托起布都的下巴。

  「這樣冷冷的妳我可是非常喜歡的喔。」青娥露出了那種很邪惡的笑容。

  「是喔。」布都感覺起來已經習慣青娥的這種作風,毫無反抗。

  「真是的!妳這小朋友(矮子),怎麼這麼不可愛啊。」青娥放開了手。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布都頭也不回的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妳好像很想念他們倆是吧?有方法可以讓她們復活喔。」

  一句話,讓布都停下了腳步,然後轉頭看了青娥,那位藍色頭髮的「仙人」用她的招牌笑容,也就是那很邪惡的笑容,望著布都。

  「妳剛剛說了什麼?」布都語氣突然變得很認真。

  「『有方法可以讓她們復活喔』妳是在問這個?」

  「什麼方法?」

  青娥還是邪笑著,布都實在不大喜歡她那種表情。

  「去地獄找找閻王吧?或許有一定機率喔,雖然機率不大就是了。」青娥轉身背對著布都說。

  「啊,對了,晚餐已經煮好了喔。」當青娥再次轉頭的時候,布都早已經不見了。

 

  「真是的,怎麼這麼急呢?」青娥笑了笑。

  「娘娘,飯要冷掉了喔!」手伸的直直的,頭上貼著一張符咒,感覺起來是個殭屍,其實也真的是個殭屍的芳香過來告訴她的主人。

  「恩,芳香我們一起吃飯吧!」青娥摸了摸芳香的頭。

  「恩!」芳香開心的笑了。

  真是個可愛的傻孩子呢。青娥心想。以前的物部布都和現在的芳香大概很像吧。

  說真的,青娥也沒有想到,那個開朗的銀髮少女,千四百年前自告奮勇要當屍解仙的實驗品,但千百年後,整個人都變了。

 

  還真是可惜喏。青娥和芳香走進了屋子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物部布都很煩惱,現在她在森林裡,問題不是迷路,問題是自己都沒問清楚就跑出來了。

  (連個地獄該怎麼走都不知道而且還沒有問的我真的是笨蛋……

  布都敲了敲自己的頭,然後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一點。

  總會有辦法的。

  有方法可以讓她們復活。

  聽到這個布都感覺就充滿了希望,就算機率非常的低,但還是想試試看。

  這裡是幻想鄉,很神奇的地方,或許真的能讓人復活也說不定。

 

  這些可能只是想要安撫自己心裡的話吧,但如果真的能成為真實就好了。

 

  「問題是該怎麼找到閻王……咦?」

  布都感覺周圍的「陰陽」有點變化,然後一不注意,布都眼前就出現了一條河,現在是春天,但是河的周圍出現了一片紅色的彼岸花。

  「奇怪了……剛剛不是還在森林裡的?還有……這陰氣真重……

  沉重的陰氣讓布都感到有點不舒服,她稍微的把自己周圍的陰陽修正了一些,好讓自己感覺比較舒服。

  「那邊的陰陽師!妳在做什麼!」

  突然有個人大喊著,往聲音的方向一看,是位嬌小的綠髮女孩,頭上帶了像冠冕的帽子,手上拿的板子和神子的笏板有些雷同,只是多了個「罪」字。

 

  ──那個笏板……神子大人……現在可以這麼稱呼您了嗎?

 

 

___3.2___

 

 

  風吹過來很舒服,就這樣坐在走廊上,整間屋子只有我們三個。

 

  ──太子殿下,為什麼妳每次都要拿著笏板呢?手不會很累嗎?

  『妳覺得為什麼呢,布都?』

  ──欸欸~告訴我嘛!

  『布都妳不要去煩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還有公務要做!』

  ──屠自古妳好煩啊!我在和太子殿下培養感情中,怎麼?吃醋了?

  『鬼才會吃醋啦!』

  ──哇嗚!太子殿下!屠自古欺負我!

  『我才沒欺負妳哩!太子殿下您不要聽她的!』

  ──什麼嘛!太過份了!

  『呵呵。』

  ──我知道了!太子殿下妳拿著笏板只是為了要遮住嘴吧,不想讓別人知道妳在偷笑!

  『呵呵~妳覺得呢,布都?』

 

___4___

 

  季節早忘了,時間對布都來說好像不重要,過的太快了,沒有必要去計算或記憶它。

  人最寶貴的東西可能就是記憶了吧,隨著時間的流失,什麼東西都變了,但只有記憶是永不變的,不管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

  在布都的一生裡,是快樂佔大多數呢,還是悲傷呢。

  這點大概只有布都才會知道。說不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鳥兒在屋簷上唱著歌,感覺很愉快的,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感染到布都。

  拖著沉重的腳步,布都走到了神子的寢室。

  手裡拿著的托盤裡,放了一些神子喜歡吃的小點心,旁邊還有一小包藥。

  她站在房間的門口,猶豫著該不該去敲門。

  「外面的……是布都嗎?」但是神子早就知道布都在外面了。

  「是的,我進來了。」

  輕輕的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穿著睡衣,躺在床上對著自己微笑的神子大人,感覺有點虛弱。

  「您身體有好一點了嗎?」

  「感覺有比較好了啦。」太子殿下笑了笑「所以說……藥什麼的……可不可以就……?」

  「不行。請把藥吃了。藥吃完才能吃點心。」

  「咦!?布都欺負我!」神子嘟起了嘴。

  「為了您的身體,您還是吃了吧。」布都的目光飄向床頭邊一個很漂亮的小袋子,昨天來見太子殿下時還沒這東西。

  是誰給的呢?又是什麼東西呢?

  應該不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吧,總不能再讓太子殿下的身體更糟了。

 

  「才不要。」

  「咦?您剛剛說了什麼?……」

  布都一回過神來,看到神子的表情整個變了,變成一個很嚴肅的表情。

  「吃了又有什麼用……」

  「太子殿下要吃了要才能好起來啊。」

  「好不起來了。」

  「怎麼能這麼說呢!絕對不會有這種事……!」神子軽輕得用手把布都的嘴吧摀了起來。

  「不用說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最知道……」神子虛弱的笑了笑。

  「……」

  「我知道這病是好不了的……早就知道了……但是……」神子摀起了自己的耳朵。

  「只要一想到要死了……就無法控制身體莫名的顫抖……」

  「太子殿下……」

  「布都……」

  「是?」

  「妳,能不能陪我呢?我實在好怕……實在是很怕!死亡是什麼?死後的世界是怎樣?」

  「……」

  「是很美好的天堂?還是讓人痛苦的地獄?一個人……就自己這麼一個人……我不想這麼麼一個人孤獨的死去……」眼淚一滴一滴的從神子臉頰上滑落。

  「喏……布都……」

  「在……」

  「妳能不能……陪我一起死呢……?」

 

  神子哭了,布都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願為君亡』

  ──這是在一個遙遠的日子中所發的誓。

 

 

 

___5___

 

 

  「那邊的陰陽師,我再問一次,妳在做什麼?」綠髮女孩用那具有威脅的口氣問著布都。

  女孩頭髮的綠是那種很純粹的綠,和布都那位友人那有點的暗綠色的頭髮不同。

  「調整這邊的陰陽啊,陰氣這麼重,整個風水都不對了。」布都聳了聳肩。

  「這邊是彼岸,陰氣本來就很重了,調整什麼!」綠髮女孩拿著板子指著布都。

  「彼岸?」

  「是啊,這裡是彼岸,人死後會來到的地方。」

  「死後?」

  「是啊。」

  「算是地獄的地方?」

  「差不多,但有點不一樣。」

  「這樣啊……」布都思考了一下。

  「?」

  「請問您是閻王殿下嗎?」布都開口問到。

  「是的。」

  閻王不再指著布都,雙手拿著板子放在胸前。那個動作和太子殿下很像。布都想。

  「看來,妳不是無緣無故才闖來這裡的呢……有什麼事情嗎?」閻王的眼神還是有點警戒。

  「是這樣的。」布都不打算拐彎抹角「我想讓兩個人復活,不知道有沒有方法?」她直接說出了她的目的。

  閻王瞪大了眼睛。

  「狂妄!妳是陰陽師吧?破壞世界陰陽會有什麼後果妳應該知道吧。」

  「知道……

  「沒有辦法讓死人復活,就算復活也是不被允許的,妳死了這條心吧。」閻王轉過身去。

  「真的沒辦法嗎?」

  「當然!」閻王的口氣非常果斷。

  「真的嗎?」

  「廢話。」

  「沒有特例嗎?」

  「沒有。」

  「就這一次不行嗎?」

  「不行。」

  「兩個人就好。」

  「一個也不行。」

  「沒有其他方法嗎?」

  「沒有。」

  「您是閻王一定有其他方法吧?」

  「抱歉我沒有。」

  「真的嗎?」

  「真的……

  「真的嗎……?」

  「妳夠了沒啦!一直問一直問的妳煩不煩啊!沒有就沒有!」閻王終於受不了了直接開罵。

  「妳快走吧,這種事情我不會答應的。」閻王轉過身。

 

  「請您等一下!」布都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閻王。

  「還有什麼事?」閻王把頭轉了過來。

  「真的沒有辦法嗎……」布都的頭低了下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我求您……拜託……就這一次就好……這一次就好了……」布都的頭更低了。

  閻王嘆了口氣。

  「很重要的人嗎?兩位都很重要嗎?」

  「很重要……非常的重要……要我用生命換也可以……

  「如果真的那麼重要,為什麼還失去了呢?」

  「其實......我還來不及去抓住……來不及去改變……就已經失去了……」布都握緊了拳頭。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什麼都沒辦法去改變的自己。

  那個明明有機會抓住但總是是別人來幫助的自己。

 

 

  閻王再嘆了一口氣。

  「妳剛剛說妳願意用生命換吧?」

  「是的……

  「但是妳死掉了那還有用嗎?」

  「沒關係……能讓她們復活就可以了……

  「真是的……妳這種人……」閻王搔了搔臉「好吧,給妳一次機會,妳可以活著也能讓她復活。」

  「!」布都一聽到馬上抬頭。

  「但是」閻王表情更嚴肅了「我只能讓妳復活一個人。」

  「……為什麼……?」

  「要讓妳活著也能復活別人是可以,但是這個『過錯』必須要留到死後,也就是說妳現在可以不用一命換一命,但是死後絕對沒有好日子。」

  「……

  「至於『過錯』目前就先拿妳的『能力』抵,也就是那個『操控風水的能力』是吧,並不是用『能力』抵就沒有『過錯』,我只是把它延後罷了。」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原本是要用妳自己的生命──也就是代價來換取別人復活,但是現在可以讓妳晚一點──也就是死後再付出『代價』,至於那個代價,可能是地獄繞個幾萬年,或著更嚴重的是永遠無法超生,只能當成遊魂徘徊在這裡。」

  「如果……現在就用我自己的生命換呢?」布都的眉頭皺了起來。

  「依我看來還是只能復活一人。」

  「……

  「妳自己想吧,蘇我屠自古和豐聰耳神子是吧?妳要讓誰復活?還是說妳打消了念頭?」

  閻王閉起了雙眼,等待著布都的答案。

 

 

  布都真的很煩惱。

  只能復活一個人,兩位都是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但是只能復活一個,不管自己是生還是死,都只能復活一個,這算是另外一種更不好笑的玩笑話了吧。

  一位是曾經解救自己的君王。

  另一位是從小到大的朋友。

  要在這兩位之中選擇一個人實在很困難。

  雖然很久以前布都也有這樣問自己過,當然,以前的布都最後還是放棄去找這問題的答案,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她相信絕對不會有這麼一天。但是她錯了,「這一天」就這麼來了。

  這次一定要有個答案出來了,不小心惹到閻王可能誰也復活不起來了。

  布都努力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該怎麼去選擇呢?

  過去的記憶通通被翻了出來,不管是記很熟的,還是被藏在角落的。

  從記憶裡可以知道些答案嗎?

  該選擇誰?

 

  越想,拳頭握的越緊,一滴淚水從臉頰滑落。

  ──無法選擇。真的無法選擇。

  ──該怎麼辦?

  ──連做個決定也不能的我….恨死了…..

  ──該選擇誰?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布都揉了揉眼睛,把眼角的淚水擦掉。

  「我決定好了……」布都開口。

  「是嗎。」閻王張開了眼睛「妳想復活誰?要為了誰而付出代價?」

  布都雙手握拳,沉默了一會,她說不出話來,不想說出來,但是還是一定要說。

  「我……要復活太子殿下……」布都緩緩的把這幾個字從口中擠出來。

 

  ──是的,如果只能就一個人的話,就救太子殿下吧。

 

  「確定了嗎?」

  「…………如果……復活屠自古的話……她應該也不會高興的吧……畢竟我們都服侍著同一個君王……太子殿下是最重要的……

  這句話,可能有一半是對著自己說的。

  放棄了屠自古,說真的,布都真不想這麼做。

  不管是屠自古還是神子。

  兩位對布都來說都很重要,真的都非常重要。

  但是,只能選擇一個的話──布都選擇了神子。

  屠自古真的會因為自己復活她反而沒復活太子殿下而生氣嗎?又或著會因只復活太子殿下而難過?這點布都不知道。

  很直覺的,自己應該復活太子殿下。就只是直覺,沒有為什麼。

  布都認為,直覺是最沒有「慾望」的。

 

  「妳如果想好就好。」閻王閉上了眼睛「那麼,妳的能力就先抵押吧。可能會有點痛就是。」

  「!」

  說完,布都覺得全身刺痛。

  尤其是左臉,更是刺痛得不得了。

  這種痛,感覺起來像是被火燒的痛,灼痛感刺痛著布都,全身上下都非常不舒服。

  從左肩的地方開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布都體內活動,一直想要向上抓些什麼似的,感覺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刮著自己,刮到流血樣子,但是卻沒有血,這種火灼加上皮肉的疼痛從左肩向上直襲布都的左臉。

  布都用右手抓緊左肩,一臉難受的痛倒在地。

  以為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疼痛的感覺慢慢的深入了骨頭裡面,骨頭好像要碎裂開來的樣子。

  感覺起來越來越呼吸不到空氣了,身體越來越無力了,連動個手指頭都覺得好痛、都覺得好累,頭腦越來越無法思考了,疼痛好像慢慢延伸至腦部,神經組織好像慢慢的被疼痛侵略了。

 

  沒多久,布都昏了過去。

 

 

___6___

 

 

  那天夜裡,布都坐在自己房間外的走廊上,這裡離神子的寢室有點距離,這代表在這裡和別人說話,不會被神子聽到。

  布都嘆了一口氣。

  神子病了,真正來說是內臟壞死了,所以什麼藥都治不好,大家都知道這點,「她們」都知道。

  而神子想做的事,只有布都和藍髮的仙人知道。

  但布都想做的事,卻是只有藍髮仙人才知道的秘密。

  幾星期前布都去找藍髮的仙人,也就是霍青娥,布都去和她討論一些事情。

  神子目前狀況非常不樂觀,沒藥醫,只能等死,大家早都知道有這一天,但不知道來的這麼快,神子的病情急速惡化。

  神子曾經說過,都要死了,還不如放手去試看看屍解為仙,這樣自己還有點機會活著。會讓神子有「屍解為仙」這種想法的就正是霍青娥。

  但神子還是害怕著死亡。

  屍解是有一定機率無法復活過來的,因此屍解的藥放在神子那邊差不多超過一個月了,但她還是一直不敢去試。

 

  布都手上拿著一個漂亮的藍色小袋子,感覺起來裡面有裝些什麼。這是霍青娥給的,屍解之藥。

  她和霍青娥談好了,她要比神子還早屍解,要測試看看屍解之術的成功機率,而時間已經訂好了,三天後就是物部布都的死期。

  現在布都非常的頭痛。

  頭痛的原因不是她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其實早在上星期布都就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三天,但她好像也沒什麼感覺,家族都滅亡了,真正肯相信她的,也就只有那幾位。

 

  讓她頭痛的,是蘇我屠自古。

  太子殿下還沒有關係,因為她早就知道屍解之術這回事,只是不知道布都也要去屍解罷了。

  但是屠自古,所有的事都瞞著她一個人,她雖然認識霍青娥,但她不知道屍解術,她不知道這些人正打算服用屍解之藥後化解成仙。

  自己和神子是主從關係,這點布都知道。

  但是自己和屠自古的關係,應該是朋友,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點模糊掉,感覺起來是朋友但又不是普通朋友。

  雖然關係有點模糊,但是布都知道屠自古對自己來說是很重要的。

  離別前總要說些什麼吧?

  但不希望在沉睡前被她知道屍解這件事。

  那麼,該怎麼說再見呢?

  這個問題從拿到屍解之藥後,一直苦惱著布都,布都想到都快瘋掉了。

  該怎麼辦呢?只剩三天了,快沒時間了。

 

 

  突然,有個人走來,布都並沒有發現。

  那個人一直站在布都身後,不知道站多久了,才拍了一下布都的後腦勺。

  「嗚!是誰?」布都轉頭看了那個人,然後愣了一下「是妳……」

  「是我又怎麼了?」屠自古擺出平時的表情看著布都「不高興啊?」

  「啊啊……可能吧……啊……有點吧……」

  「拜託都這個時候了請不要再這樣了……」屠自古在布都旁邊坐了下來「剛剛在發呆?」

  「想些事情……」布都抬頭望著月亮,今天的月亮非常的圓,眼前的樹被月光柔柔的照著。

  眼前的那顆樹到底是什麼樹呢?好像有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樹,但是記不得了。

  「想什麼事情呢?」屠自古則望著地上,兩人的影子「太子殿下的事?」

  「差不多……」

  「太子殿下雖然都說自己快好了……但是明明就越來越虛弱了……」

  「是啊……」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不知道……」

  「青娥大人說太子殿下的來日不多了……」

  「是喔……」

  「朝廷裡的人也都在開始決定要改立誰為太子了,一副太子殿下已經死的樣子……」

  「是喔……」

  「有沒有什麼辦法嗎……」

  「是喔……」

  「……」屠自古皺著眉頭「布都妳現在是怎樣?」

  「我又怎麼了?」布都依舊望著月亮。

  「妳回答我回的這麼敷衍是怎樣?」

  「幹麼?敷衍又怎樣?」布都的語氣有點點不耐煩。

  「妳回這麼敷衍是對太子殿下的事都不關心了還是看我不爽?」屠自古生氣的大吼。

  「隨妳怎麼想。」

  「妳是怎樣!就是想和我吵架就對了?」

  「隨便,妳想怎麼想都可以。而且明明是妳來找我吵架的,還怪我。」

  「妳不是這樣的,妳到底在想什麼就說出來嘛!」屠自古更生氣了。

  「我在想什麼干妳什麼事,妳又不懂。」

  「妳又知道我不懂,我沒有你笨!」

  「所以呢?」

  「我是在關心妳欸!」

  「抱歉我不需要妳的關心。」

  「妳是很討厭我對吧!所以每次都才故意和我吵架是吧!」屠自古脹紅著臉大吼。

  「妳想這樣想是妳的自由,如果我說是呢?又怎樣?」布都閉上了雙眼,眉頭微鎖。

  「妳這個人真的非常令人討厭!妳們家的人都是這樣嗎?」

  「恩,是啊,怎麼?後悔當初沒把我殺掉?」

  「對啦!很後悔啦!妳這種人最討厭了!」

  「是喔,那就不要來找我啊,永遠都不要來找我啊。」布都瞪了屠自古一眼。

  屠自古發現自己被布都瞪了後更生氣了。

  「正如我所願!以後再也不要來找妳了!」

  說完,屠自古便跑走了。

 

 

  屠自古離開後沒多久,布都嘆了口氣。

  (剛剛……我到底在做什麼啦……)

  最後相處的幾天裡,明明沒有要和屠自古吵架的意思,但是現在卻和她吵架了。剛剛的自己有點太煩躁了。

  我真是個笨蛋啊。布都心想。

  布都繼續看著眼前的樹。

  她這才想到,這棵樹和神子寢室前的那棵樹很像,但是比較沒有那種被人照料過的感覺。

  說到神子寢室前的那棵樹,好像在神子大人沒有病的這麼重的時候,在上面做了一個鳥窩,上次去看好像有鳥兒住進去的樣子。

  那鳥窩是布都和屠自古一起做的,她還記得在做的時候一直被屠自古吐槽,自己笨手笨腳的,最後是屠自古一起幫忙才完成的了。

  想到這,布都閉上了眼睛。

 

  明天去道歉好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來是想要道歉的,但布都想都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隔天,早晨的陽光刺著布都,就這樣把她刺醒了,但要不是藍髮仙人突然闖入房間,布都根本不想這麼早就起來。

  藍髮仙人的能力實在是太犯規了,隨隨便便就可以從牆壁進入別人的房間,真不知道她做過些什麼壞事。

  「布都殿下早安啊~!」霍青娥用非常愉快的語氣說著。

  「早上好……」布都的語氣剛好和她呈現完美的對比。

  「怎麼?起床氣這麼重?」青娥笑著說。

  「並不是……」布都套上自己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布都從小就習慣穿著白色的狩衣。

  「嘛,先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妳應該記得明天要做什麼吧?」

  「我知道……」布都微微的低下了頭。

  「好好度過妳剩下的時間吧,雖然我不認為會失敗就是。」霍青娥慢慢的倒回了牆壁外,看起來是要回去了。

  「慢著妳只是過來吵我起床的!?」

  「是啊,剩下的時間要好好利用怎麼能都賴在床上呢?」藍髮仙人還是笑著。

  「真是的……」

  說完,牆壁的裂縫消失不見了,完好如初,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剛剛有誰來過這裡。

  布都嘆了口氣,把頭髮綁了起來,戴上了烏帽子,差不多要到早餐時間了,布都打算把早餐拿給神子。

  布都就這樣往神子的房間走去。

 

  其實這一整天,布都幾乎都在神子那邊度過,連在處理一些文書時也待在神子那邊。

  「布都妳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神子微笑著問著布都,但是語氣中帶著點擔心「有什麼煩惱嗎?」

  「沒什麼,只是您多心了。」

  布都明明知道現在應該把握時間去找屠自古道歉,但是她卻發現自己一直想盡各種理由好讓自己很忙,忙到看起來沒時間去找屠自古。

  這是在逃避,布都知道這點,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屠自古道歉。

  自己的生命只到明天,不應該這樣浪費時間的。但是身體感覺很重,自己真是個膽小鬼,連個道歉都不敢。

 

  一轉眼,又晚上了,布都又坐在和昨天一樣的位置上,今天的風感覺比較大,雲也比較多。

  這個時間點應該也不好去找屠自古吧?

  布都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但她自己知道,這只是想欺騙自己的謊言。

  為什麼不敢道歉呢?

  為什麼呢?

 

  布都就一直坐在那邊,突然有腳步聲傳來,雖然很輕,但是還是微微聽的見。

  在布都記憶裡,會有這樣的腳步聲的,也就只有一個人。她不需要去轉頭看是誰來了,她已經知道了。

  「笨物部,小心等等睡著感冒。」聲音傳來,理所當然很耳熟,聲音的主人就是布都那位綠色短髮的「好友」。

  「不需要您擔心,蘇我大人。」從布都的語氣中似乎聽不出任何一點友善。

  說真的,屠自古非常不喜歡布都這樣叫她,感覺起來有一道無形的牆,擋在兩人之間。

  「關心妳而已……」屠自古一樣在布都旁邊坐了下來,這次她不打算去理會布都對她的稱呼。

  「小的不需要您關心。」布都閉上了雙眼,從剛剛到現在她都沒看屠自古一眼。

  「妳還是這麼的讓人討厭……」屠自古嘆了口氣「我是來找妳道歉的……」

 

  「不需要。」布都想都沒想就說出這句話。

  「咦?」屠自古嚇到了,如果是平常的布都,都會先和她道歉的,就算沒有先道歉,自己如果去道歉她也會接受。布都的那句話,完全在屠自古的意料之外。

  「我不需要妳的道歉。」布都冷冷的說。

  其實布都現在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接受道歉然後變回和平常一樣嗎?

  但是總布都覺得頭腦好混亂,想都沒辦法想了,什麼東西好像都無法進入腦子裡,也無法從腦子裡出來……

  很煩……

 

  「妳是在開玩笑嗎……」屠自古驚訝的望著布都。

  「並沒有。」布都的雙眼依舊閉著。

  「妳還在生氣嗎……」

  「沒什麼,只是不想和解罷了。」

 

  ──涼風吹著。

 

  「妳到底是怎麼了布都?」屠自古雙手握拳,大吼著。

  「沒什麼。」

  「妳不是這種人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就和我說啊!」

  「真是的,妳真笨啊。」

  「什麼?」

  「我本來就是這種人,怎麼?妳當我是怎樣的人?」布都冷冷的說著。

  「妳……!」屠自古瞪著布都。

  「反正我不是背叛了家族了嗎?那妳會認為我是怎樣的人呢?」

  「……」

  「身為蘇我氏的妳居然還相信我會不會太過愚蠢了?」布都帶著有點諷刺的語氣說著。

 

  ──夜晚的涼風,並無法讓人冷靜。

  ──就算冷靜,那也是種假象。

 

  「妳這個人……」

  「怎麼?妳真的愚蠢到相信我?身為『蘇我』的妳,對任何『物部』都不該有信任之心的。」

  「……」

  「有種妳就殺了我啊,真正的『蘇我』和真正的『物部』到底是什麼關係就給全世界知道吧。」

  「什麼……!?」屠自古驚訝的望著布都。

  「我不想和您浪費時間。」布都遞給了屠自古一把刀,那是一把妖刀,只屬於物部布都的妖刀。

  屠自古記得這把刀。

  很久以前布都曾經說過,這把刀總有天會奪走她自己的生命的。

  到底是妖刀會吸收使用者的生命,還是布都想用這把刀將自己的生命完結,屠自古不知道,現在也不是去想這個的時候。

  布都要叫自己結束她的生命。

  妳真的很狡猾──明明知道再怎樣我都下不了手的。

 

  雙方沉默了一會。

  「妳變了……布都妳變了……」屠自古緩緩的開口。

  「我剛剛說過,我本來就是這樣。」

  「不是的……妳不是這樣的啊……」屠自古的語氣有點顫抖。

  「我不管妳把我美化成怎樣,我就是這樣的人。」

  「布都......算我求求妳吧……變回以前的布都……」

  「隨便妳怎麼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我不懂在妳眼中的我到底是被美化到何種令人可笑的程度。」

  屠自古全身顫抖,布都依舊沒有看屠自古一眼。

  這時候的布都,如果看了屠自古的話,或許就不會再說出這些話了,或許就能和解了。

  問題是布都沒有這麼做。

  為什麼不這麼做?這連布都也不知道。

  身體不聽使喚。這只是個藉口。

  「喏……布都……」屠自古再次開口。

  「什麼?」

  「妳之前說過妳討厭我對吧……那是真的嗎……?」屠自古顫抖著。

  屠自古自己也知道,她心裡是希望布都給什麼樣的答案。

  她也希望布都能知道她想要什麼答案。

  「是啊,我討厭妳。」但是布都像是沒有發現似的,回答了屠自古不想要的答案「我很討厭妳,從以前到現在都討厭,說討厭還算太仁慈,這已經是種『恨』了。」布都冷冷的說著。

  布都也猜想得到屠自古現在到底是甚麼表情,自己說出口的這些話,好像並沒有進入腦中就直接從嘴裡出來了。

  「恨……?」屠自古小聲的問著。

  「就是『恨』,那種到心底裡的『恨』。」

  「妳沒有說謊對吧……?」

  「沒說謊。告訴妳一些妳不知道的事,以前我會每天去找妳,其實只是要偷到一些妳們家的情報罷了,然後再趁機做掉妳和蘇我氏,只可惜喏,最後先被妳們滅啦。」

  「……」

  「怎麼?說不出話了?真是……!」

  響亮的聲音響起,一個巴掌就這樣重重的打在布都的臉上,左臉頰頓時感覺疼痛。

  「妳這個人渣!」屠自古大吼著「妳這個傢伙真……!」

  屠自古的話還沒說完,領子就被布都抓著。

  「真是的,居然敢打我啊?」布都瞪大眼睛露出猙獰的笑容。

  「嗚……!」被這樣抓著的屠自古覺得非常難受。

  「怎麼?我不打妳妳就出手了啊?別以為我不敢殺了妳。」布都的每個字都讓人感覺到危險,那樣的眼神,充滿著殺意。

  「妳這個人渣……」

  屠自古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覺得布都這麼令人討厭,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心刺痛著,它在流血,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拼不回來了。

  以前那個開朗笑著的布都去哪了?

  以前那個聽著自己訴苦的布都去哪了?

  以前那個溫柔的布都又去哪了?

  「呵呵。人渣,又怎麼了呢?」布都冷笑著「我就是人渣,妳又能怎麼辦?」

  「妳這個混帳!妳這個人渣!」屠自古哭吼著「多虧我這麼相信妳!多虧我這麼喜歡妳!」淚水像雨一般從屠自古的臉頰上落下。

  「那是妳自己的失誤。」布都鬆開了手「妳最好不要在遇到我了,這次我不殺了妳,下次可就不是這樣了。快離開吧。」

  「……」屠自古站在原地,頭低著,她還在哭。

  「我叫妳快滾。」布都把語氣加重。

  「布都妳這個大笨蛋!我最討厭妳了!我再也不要見到妳了!永遠!!」說完,屠自古就轉身跑走了,邊跑邊擦著眼淚。

 

  屠自古也不知道自己跑多遠了,最後她停了下來,淚水已經沾濕了整個衣袖,但是眼淚還是停不了。

  妳變了。以前的妳去哪了……布都……

  當晚,屠自古整夜睡不著,狠狠的哭了一晚。

  ──但她不知道,那天就是她最後一次和布都談話了。

 

 

  屠自古離開後有一段時間了,但布都依舊坐在那邊。

  她摸著自己的左臉,感覺還是有點刺痛。

  剛剛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布都還是搞不懂,她搞不懂自己剛剛到底在幹麼。

  很累。當時布都只這樣覺得。

  很煩。無法思考,東西擠不進腦裡。

  算了。不想去理它了。

  反正。就要死掉了。

  就這樣吧。直覺性的。

  靠這直覺性。把一切都破壞掉吧。

  ──最後,事情就演變成這樣。

  自己可能也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吧?

  啊……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算了,好累……不想去想了……

 

  布都緩緩的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衣服沒有換成睡衣,整個人攤在床上,就這樣睡著了。

 

  ──真的……好討厭我自己啊……

 

 

___7___

 

 

  活著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布都依舊沒有睡過頭。

  雖然還在賴床就是了,但是至少是醒著的。

  今天青娥並沒有來吵她,現在可能在準備晚上屍解術要用的東西,但這只是可能。

  布都知道天花板沒什麼好看的,但是就是懶得從被窩裡爬出來。

  全身無力,懶洋洋的感覺。

  布都轉頭看了看窗戶外面,陽光照進來的程度好像比剛剛還來的強些。

  (也差不多該叫太子殿下醒來了,啊……還有要準備藥……)

  想到這裡,布都終於起身了。

 

  生命的最後一天,該要做些什麼呢?

 

  布都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戴上烏帽子,往神子的房間走去。

 

  生命的最後一天,就和平常一樣吧。

 

  是的,物部布都沉睡前的二十四小時就和平常一樣。

  洗床梳洗整理過後,就把早餐和藥拿給神子,然後處理一些零碎的文書作業,再順便幫神子打掃一下生活環境。

  一切和和以前一樣,但神子總覺得布都有哪裡怪怪的。

  也不是很明顯得怪,是那種非常難用言語說明的不同。

  「布都,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嗎?」神子終於忍不住問了布都。

  「恩?並沒有啊,怎麼了?」布都一邊處理手中的工作一邊回答。

  手上的文件是最近下級交上來要給神子的報告書,不過因為不想浪費神子的體力,布都基本來說都會審核一些真正重要的文件給神子。

  因為原本的工作早都被布都處理掉了,所以審核好像也沒有超過布都身體的負荷量。

  「可是我怎麼覺得妳最近有點奇怪了?」

  布都一聽到,馬上停止手邊的工作,然後望著神子。

  「怎麼說?」

  「沒什麼,只是有這樣的感覺罷了。」神子笑了笑「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不,您可能太累了吧,真的只是您多心了。」布都也對著神子笑,然後繼續埋首於文件中。

  「……」神子盯著布都看,認識布都有一段時間了,她知道布都再說謊,但是卻無法猜出她到底在隱瞞什麼。

  布都是個很神奇的孩子。神子想著。其實依神子認識這麼多人後的想法,布都應該是屬於那種慾望非常明顯,連個能力都不需使用就可以清楚的知道慾望的人。

  但是,有的時候就是聽不到布都的「慾望」,連一丁點都無法。

  沒有人可以解釋為什麼,但絕對不是因為沒有慾望。

  「這樣啊……那如果有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喔。」

  「……」布都突然停頓了一下。

 

 

  「遵命,太子殿下。」然後手中的文件又換了一份新的。

 

 

 

  ──這是最後一次神子看布都整理文書了。

 

 

___8___

 

 

  身體使不上力,全身肌肉痠痛,皮膚灼痛著,骨頭在哀嚎,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以前就算是被什麼妖魔鬼怪纏上了也沒有這樣難受。

  感覺體力都消失了,連眨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

  感覺起來有什麼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想要試著張開雙眼,但還是沒辦法。

  啊……算了,不想管了,眼睛根本張不開來。

  是說……剛剛是不是有做夢呢?是夢到了什麼呢?

  乾脆再沿著剛才的路去尋找夢境吧。

 

  「物部布都!」

  「嗚哇!?」才剛剛這樣想,布都的頭部就遭受到重擊「痛啊……是誰……?」布都伸手摸了摸剛剛被東西打到的部位,然後轉頭看了下兇手。

  「啊,終於醒來了啊。」兇手笑了笑,手上拿著的笏板,看起來就是剛剛敲擊布都頭部的兇器

  「阿……原來是……阿?……咦!」布都愣住了,眼前的這位兇手有著米黃色的頭髮,髮型尖尖的,像獸類的耳朵,紫色的裙子,有點點稚氣的臉龐……在布都印象中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一個人──豐聰耳神子。

  「怎麼,一千四百年沒見了,都忘記自己的王長怎麼樣了是不是?」神子笑的很開心。

  沒錯,連笑容都一模一樣,這個人就是豐聰耳神子沒有錯。

  但是布都覺得很奇怪。

  真正的豐聰耳神子不就在幾天前真正的死了?如果眼前的才是真正的她,那麼當天看到的屍體是?

 

  「話說布都啊,妳怎麼一醒來就昏倒了呢?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神子有點擔心的問。

  「咦?昏倒?恩……其實沒有感覺有哪裡不適。」

  「這樣阿……」神子用了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布都「那個……布都啊?」

  「恩?什麼?」

  神子的手指了指布都的左臉:

  「妳以前,臉上有印這種紋路嗎?」

 

  「咦?」布都愣了一下。

  「應該不是我眼花了?」神子看到布都這疑惑的表情後,遞給了她一面鏡子。

  布都接過鏡子,然後往鏡子裡面看。

  鏡子裡的人依舊是那張很熟悉的面孔,但是唯一陌生的,是那左臉頰有個像是刺青的黑色圖案,剛好和銀白的頭髮成了映襯。

 

  (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布都思考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左臉一陣灼熱的刺痛感。

  「啊……!」布都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

 

  剛剛的夢境。

  聽到了霍青娥的建議,布都一個人前往彼岸,她想要讓已死之人復活。

  閻王的表情、她和閻王的對話、身體感覺到的疼痛,還有最後的結果……

  把罪過延後了,復活了神子。

 

  (原來是這樣……不是夢阿……

 

  但是,怎麼感覺還少了什麼呢?

  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好像還有什麼人?

 

  「布都?還好吧?」神子的手在布都眼前揮阿揮。

  「阿,沒什麼,只是在發呆。」

  「沒事就好了,是說這個地方感覺很神奇呢,我和娘娘已經先出去看過了,妳要不要也出去走一走?」

  布都沉默了一下。

  「恩……太子殿下……沒有感覺少了些什麼嗎?」

  「少了些什麼?」

  「就是感覺……

  腦裡面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布都愣了一下。

  「太子殿下!屠自古去哪了?」布都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人沒在自己眼前。

  神子停了一下,然後露出疑惑的表情望著布都。

 

 

  「屠自古,是誰呢?」

 

 

___9___

 

 

  「所以說?您也不知道?」布都看著眼前的女子。

  「其實我連妳再問什麼都不大清楚了。」霍青娥也望著布都,她只見布都嘆一口氣。

  「為什麼太子殿下會忘記屠自古呢?」

  「妳這樣問不就認為我知道『屠自古』這號人物了?」霍青娥輕輕的笑著「為什麼妳會認為我知道她呢?」

  「直覺。」布都沒有隱瞞的說出來,是的,這只是種直覺。

  「好個直覺!說不定妳的夢太真了?而『屠自古』只是你夢中的一個人物?」

  「不可能的,她絕對是存在的……應該說是存在過的。」布都搖了搖頭。

  屠自古絕對不是什麼自己的幻想,這點是布都確定的。

  布都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這麼確定,可能就如同她剛剛所說的,這是種「直覺」。

  「您知不知道為什麼太子殿下會忘了屠自古?」

  「說不定對於神子來說,那個『屠自古』並不是很重要的人?」青娥開始舉起了假說。

  「不可能,她是太子殿下的一個很重要的部下,以前我們三個也常常聊天。」

  「那麼,妳認為神子會在騙妳嗎?」青娥的眼睛微微的咪了起來。

  「不可能」布都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太子殿下不會做這種事的。」

  青娥笑了笑,然後轉過身。

  「那麼,就別再多問了。」她緩緩的走了幾步「就算問再多,妳也沒辦法改變什麼的。」

  「……

  然後青娥又停了下來,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布都。

 

 

  只剩下布都一個人站在那邊,霍青娥的話讓她頭腦停止思考了一下,而那句話,一直徘徊在布都腦裡。

 

 

 

  『屠自古這人,已經消失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現在是「復活」後的第三個星期,神子復活後的第三星期。

  從復活那天開始,神子一直覺得布都很奇怪,該怎麼說呢,一千四百年前那個每天在笑的、笑的非常燦爛的那個人,如今已經不再展開笑容了,任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感覺有什麼東西改變了布都,但是神子找不到。

  不管怎麼問布都,只要問她有關這類的問題,得到的回應幾乎是敷衍的。

  布都瞳孔的「光芒」日漸變暗,是失去了什麼嗎?

  布都到底怎麼了呢?

  神子望著一個人坐在走廊上的布都,周圍感覺有點兒空,好像旁邊該有誰的樣子,神子知道旁邊的人絕不是自己。

  既然布都沒有要變回原來的樣子,那就由自己來習慣這樣的她吧。

  神子聳了聳肩,然後輕輕的走開了。

 

 

  布都一個人坐在走廊上,她抬著頭,眼前蒼藍的天空是真的呢?還是說是某種投影?

  布都知道自己對這裡的生活並沒有完全習慣,對這裡的事物幾乎都沒什麼興趣。

  她喝了口手中的茶,已經冷掉了,有點茶葉特殊的苦味。

  有點放空的在過這幾個星期。

  感覺有那麼一點不習慣,有點兒空虛。

  布都從來不知道少了這麼一個「東西」,自己會這麼不習慣。

 

  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手臂上動,布都往那一看,原來是隻鳥,有著淡淡黃綠色羽毛的鳥。

  布都以前就很喜歡動物,不是只有布都喜歡,連動物也喜歡她的樣子,她從小就很動物很要好,而什麼動物們好像都不怕她似的,常常到布都附近,就算布都伸手去摸,牠們也不會逃開。

  這隻鳥也是一樣。

  布都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輕輕的摸著牠的頭。

  其實到「仙界」後,布都周圍的動物並沒有減少,只是布都比較不常和牠們互動了,這可能也是布都周圍變的比較空的原因。

  感覺天上有些什麼,布都抬頭一看……

  是一群飛鳥。

 

  飛鳥,這兩個字是多麼耳熟的呢。

 

  成群的飛鳥,就這麼飛過了天際。

 

  當布都回過神的時候,剛剛在手上的那隻鳥,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飛走了。

 

  布都像是在想什麼似的,沉默了一下,緩緩的起了身。

  然後一陣大風吹過,布都的身影消失在風中。

 

 

___9.2___

 

 

  布都依舊走在宮中,她正準備要去找神子。

  從她身旁經過的同儕都用嘲笑和歧視的眼神看著她。

  『喂!物部!妳們家不是早就被滅了嗎?』

  『啊呀呀,就說她很奸詐嘛,不知道是用什麼收買了太子。』

  『物部家的人都是這樣的啦,但是太子殿下都聽不下去呢。』

  『背叛家族的人還敢重用,而且還是重用這種小丫頭。』

 

  布都假裝沒事的走過去,這些話她都聽習慣了。

  反正不管他們怎麼說事實也不會改變。

 

  『那你們又怎麼樣了呢?』

  ──咦?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布都轉頭一看,是那位綠髮的友人。

  而那些人一看到她來了,就馬上離開了,雖然嘴吧還在碎碎唸。

  那位綠髮的友人和布都其實都是太子的直屬官,但是比起布都,看起來她更具有威嚴。

 

  『真是的,都叫他們不能再這樣了。』

  ──啊,其實也沒差啦。

  『妳還好吧?有沒有被他們欺負什麼的?』

  ──還好啦,但是……

  『?』

  ──明明最常欺負我的人就在眼前啊。

  『等一下!妳在說什麼!我哪有常欺負妳啊!』

  ──開玩笑的啦,謝謝妳了喔。

 

  ──屠自古。

 

 

 

___10___

 

 

  布都站在一片紅色花海的中間,腳旁的這種花叫做「彼岸花」,因為常常長在墓地附近,所以又稱為「死人花」。而那花瓣,就如同鮮血一樣的紅。

  站在布都面前的,還是那位個子不高,但是卻能讓人感覺有壓迫感的綠髮閻王。

  「怎麼又過來了呢?」閻王手上的板子遮住了嘴吧。

  「如果我現在用生命換,能換回另外一個人嗎?」布都很直接的說了。

  「我不敢保證,是有一定機率,但是罪過會更加的深。」閻王看著布都,眼前的這個人感覺沒什麼表情。

  「這次怎麼這麼乾脆呢……

  「我已經和妳說了,有一定機率,不保證一定,罪過會加深,或許永遠無法超生,又或許妳的存在會從這麼世界上完全消失掉。」

  「……

  「但妳想試試看我也不會阻止的。」閻王把眼睛閉了起來「我只是個閻王,沒有什麼權力及能力能阻止妳。」

  「懶得阻止了是嗎……」布都輕輕的笑了「不過這樣也好。」

 

 

 

  「那麼。就麻煩閻王大人您了。」

 

 

  風聲伴隨著刀子出鞘的聲音。

 

  這次彼岸花的花瓣比以往都還要紅。

 

 

 

 

  ──「再見」什麼的,好像還沒對妳說呢。

 

 

___11___

 

 

  風輕輕的吹著,樹葉沙沙作響,一片片的粉紅雪滿天飛舞著。

  春天已經到來了,人們都開始相約去賞花,空氣中還飄著點微微的春之酒香。

  這裡是幻想鄉,被人遺忘的幻想國度。

 

  綠色短髮的少女一個人走在走廊上,深綠色的長裙被風吹得飄動了起來,但是仔細一看,她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飄的,她的下半身並沒有腳,反而是個像靈體的東西。

  但這也不是少女願意的,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屍解術失敗了,不過還能以「亡靈」型態復活,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明明當事人已經保證過不會有所疏失的。不過感覺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差了兩條腿罷了。

  「屠自古!」

  一個聲音傳來,綠髮少女往後一看,站在她後面的,是一位微笑著的米黃色頭髮的少女。

  「有什麼事嗎,太子殿下?」

  「可不可以麻煩妳出去買個食材呢?難得今天青娥娘娘說要親自下廚,但她說家裡沒食材了,她又不想去買,所以可不可以麻煩妳呢?」神子感覺起來就是一臉拿青娥沒辦法的樣子。

  「青娥大人要煮飯啊……」屠自古沒有看過青娥在煮飯,當然也沒有吃過,所以說這種平時沒下廚的人突然說要下廚都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安。

  「所以說可不可以麻煩妳了?」神子苦笑了一下。

  「遵命,太子殿下……」屠自古對著神子行了個禮後,就緩緩的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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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幻想鄉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屠自古早就習慣了這裡的生活,這裡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屠自古一從仙界出來,就覺得這邊的空氣和仙界得有些微微的不同,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同,可能是熱鬧度吧。

  屠自古大致的想了想該買些什麼,冰箱幾乎都空了的樣子,可能是前幾天芳香肚子餓的時候啃掉了。

  芳香、青娥和剛復活的神子都和以前一樣,幾乎沒什麼改變,現在四個人也和一千四百年前一樣的生活在一起,唯一改變的只有以前的時代已經結束,神子不再是太子,屠自古也沒有任官,只差了這點而已。

  但是屠自古知道,好像還少了些什麼的樣子。

  她突然看到路旁的妖精們玩耍的身影,感覺有誰的影子從腦海裡閃過,但是只是單單的閃過,速度快到讓屠自古根本無法去深入思考那個人究竟是誰。

  是很重要的人嗎?那那個人到哪了?

  ──屠自古並不知道。

  但就是感覺腦裡的記憶中好像還有什麼人再自己身邊的樣子。

 

  不過現在可能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再不快一點有些特價品要賣完了!)

  想到這,屠自古繼續往人里的方向前進。

 

 

  幻想鄉有非常多的樹,當然屠自古走的這條路也是。

  雖然是初春,但樹葉已經長得茂密了。

  這條路上比較少有妖精再附近玩耍,也比較少人會經過這裡,感覺起來這條路沒有什麼人知道。

  屠自古往右手邊一看,那邊有一棵比其他樹還大棵的樹木,正確來說,是因為那棵樹長在小山丘上所以才看起來特別高大。

  屠自古隱隱約約的看到了有個小小的白色身影在大樹旁移動。

  她走進一看,那個「生物」也往屠自古的方向看去。

  屠自古露出了微笑。

  果然呢,還是那隻狗。

  那隻狗坐在那邊等著屠自古靠近。

  屠自古靠近了那隻狗,然後摸了摸牠的頭,牠搖著尾巴,看起來滿喜歡屠自古這樣做的。

  這隻狗全身都是銀白色,瞳孔則感覺有點深藍色,但是最容易認的標誌就是在牠左眼下方,那黑色的,形成一個很像刺青紋路的毛髮。

  屠自古起初看到這隻狗,還以為是誰惡作劇在牠臉上亂畫,最後發現原來這是原本就有的圖案。

  這隻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就一直呆在那邊,像是在等待些什麼、等待著誰一樣。

  ──在等待著很重要的人嗎?

  ──你這麼相信那個人一定會來嗎?

  屠自古不小心偷笑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問題呢,只是這邊是牠的地盤而已吧。

  其實看到這隻狗屠自古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能是有在哪裡看過吧。

  「嘛,看妳也無家可歸,乾脆來和我們一起住好了吧,反正太子殿下應該也會答應的。」

  屠自古再次摸著牠的頭,牠的毛摸起來很柔順,感覺起來也很舒服。

  只聽見牠「汪」的叫了一聲。

  (是答應了嗎?)

  屠自古又笑了出來。

  (為什麼自己老是想這種白痴問題啊?)

 

  一陣強風吹過,屠自古馬上壓住裙子,不想讓它飛起來。

  然後她抬起了頭,整片天空直接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成群的飛鳥乘著風飛起,藍色的天空中飄了幾朵白雲……

  ──這樣的景色,這麼的熟悉,是有在哪裡看過嗎?

  ──很熟悉,真的非常的熟悉。

  ──到底,是在哪裡呢?

 

 

  風輕撫著臉頰,這時屠自古突然想到,聽青娥說自己在剛「復活」時,一直叫著一個不認識的人的名字……

 

  「物部……布都……?」屠自古念著這四個字。

  ──關於這個人?

 

  屠自古聳了聳肩,她笑著。

  「嘛,不重要吧,自己想太多了。」

 

 

  然後,綠髮亡靈繼續往人里的方向前進。

 

  而後面,還跟著一隻白色的狗。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