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間學校已經一個月了，從一開始的懵懵懂懂到現在，我看著男孩闖禍、犯錯、反省並記取教訓。我們倆互相幫助、互扯後腿後再一起思過補救。隨著時間流逝，小夥子也學著收斂自己曾經衝動火爆的脾氣，甚至交上了一群同班的朋友——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一切看起都是那麼美好，就像是豐饒島的早晨、充滿了朝氣和希望。就連我也不免鬆懈了下來，甚至是犯些以前絕對不會犯的蠢事。

 

　　例如，毫無警覺性的睡到日上三竿這種事。

 

※※※

 

　　吵雜的聲浪由遠而近、鑽入了我還是混沌一片的腦海之中，我的意識像是從深海中浮上來似的、眼前漸漸明亮起來——我睜開眼，然後眨了眨。

 

　　他就睡在我身邊，充滿活力的年輕生命——雖然在我眼裡依舊是個孩子，也許永遠都是吧。他蜷成一團、像隻小向尾喵似的抓著毛毯，靠在我的肚子上打著呼。

 

　　隨著緩緩開始運轉的腦袋，比平常吵鬧數倍的人聲引起了我的注意。巨大溫室的玻璃有著一定的隔音效果，但是從四面八方襲來的聲響依舊過於吵雜得不尋常。我先是豎耳傾聽了幾秒，然後用鼻子蹭了蹭男孩。

 

　　「唔……老爹？」男孩有很嚴重的起床氣，除非叫醒他的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三個親人——很幸運的，我就是其中一個。「幹嘛？要上課了嗎？……咦？」他先是打了一個大呵欠、抓了抓翹得亂七八糟的可愛金髮，然後也注意到了不對勁。「還沒到上課的時間啊，」男孩從包包裡抓出手錶，瞥了一眼後又塞回去：「外面是在吵什麼？」他雙手一撐地、動作迅速的跳起身來。我把毛毯摺好、和東西一起堆著，然後低下身體讓他攀上我的背、展翅從上方的大天窗飛了出去。

 

　　整個校園是一團混亂，學生們和他們的搭檔來回奔走、忙著從一箱箱補給品中搬運著各種物資，有常見的、像是急救藥品和支援物資；也有不常見的，像是已經包紮處理過的神奇寶貝們，或是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只我，男孩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從我眼角閃過，我示意男孩抓緊然後一個迴轉急降、落在黑髮少女面前。「老爹！」少女少見的、眼鏡後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你嚇到我了，我還在想怎麼都沒看到你和歐森……」男孩從我肩上探出頭，疑惑的望著少女手上抱著的一大盒繃帶：「我睡到剛剛，攸利葉，發生什麼事了？」

 

　　「你沒聽到廣播嗎？」少女意外的說，男孩搔搔頭，我想他也想到了原因——空中花園本來就是讓神奇寶貝休息的場所，而不是讓見習生過夜的地方，所以別說聽到、連有沒有廣播系統都是個問題。恢復了平常的冷靜，少女用最簡明扼要的方式快速說明了現況。

 

　　「……妳的意思是，」瞭解了事情的始末後，男孩哀愁的說：「我錯過了一個可以痛扁一大堆葛林姆的大好機會。」

 

　　「我想你可以去那間地下室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雖然大部分的神奇寶貝昨晚都已經安全撤離了。」黑髮少女歪頭想了想：「我想你會需要手電筒和通訊器，也許再多幾包洋芋片路上吃吧。還有，葛林姆是誰？」

 

※※※

 

　　男孩把需要的東西胡亂的塞進背包，然後刷了牙——我這才想起他居然還沒刷過牙就和女孩子說話！我的阿爾宙斯啊！然後他走出房間和我會合，並搭乘最快的神奇寶貝航空直達現場。燈塔門口還有一些同學和看起來比較沒有大礙的神奇寶貝們正在準備離開，幾個陌生的、穿著保育員服裝的成年人或是和教官交談著、或是和自己的搭檔一起巡視著周圍。

 

　　「小子，不錯的快龍。」當我降落在塔門口時，一個保育員吹了聲口哨，他身邊的君主蛇則是露出了高高在上的傲慢表情。「想必你一定很努力才讓他長得這麼好。」

 

　　「是他很努力才讓我長得這麼好。」男孩悶悶的說，然後無視對方不解的表情、從我背上的背包拿出手電筒，我們倆一前一後的進入了燈塔，經過一個可以大得可以裝下好幾個我的鐵籠，然後順著樓梯往下走。

 

　　來到最底，一扇安裝在地上的鐵拉門大大敞開著，男孩打開手電筒，爬下了鐵梯——這鐵梯還挺牢固的，在我爬的時候居然只發出哀嚎而不是直接解體罷工，順著燈光、可以看見許多小房間。

 

　　「老爹，可以聽到什麼嗎？」男孩低聲問，他的聲音迴盪在這個詭譎的空間中、然後消散。我閉上眼，除了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水滴聲以外，整個地下室寂靜的連一條麻麻小魚掉到地上都會聽得到。我睜開眼，搖搖頭。「好吧，」男孩望向黑暗中的某處：「那就土法煉鋼，一間一間找。」

 

※※※

 

　　每一間房間都十分凌亂，有些房間地上散亂著大小不一的鐵籠，有些則是盤據著沾著暗色痕跡的冷鐵鐵鍊、陰森森的彷彿露出滿嘴毒牙的阿柏怪。男孩走在前面，用手電筒四處探查，並蹲下身搜索著每個牆角和每個歷經混亂後傾倒散架的籠子和櫃子。我則是在他搜查每個小房間時站在房門口，繃緊著神經和翅膀提防任何可能會傷害他的攻擊，無論是敵人、或是因傷而發怒的神奇寶貝。

 

　　原本還會抱怨一兩句「沒扁到葛林姆們真衰」的男孩也沉默下來、聚精會神的進行檢查。我突然想起了錫斐爾教官的課程，上一次我們在暖陽和勁風的見證下、在懸崖的頂端找到了指定的目標物。而這一次，只有黑暗和淡淡的血腥味包圍著我們，彷彿連空氣都停止流動。

 

　　男孩的一聲驚呼，嚇得我緊張得跳了起來、差點撞上天花板。

 

　　「老爹！你看！」我用天龍流星般的速度衝了過去、緊張的接過男孩拋過來的手電筒，照著他蹲下去挖著什麼東西的動作。一陣窸窣聲後，男孩站起身、懷中抱著一個橢圓形的物體。如果它不是覆滿了灰塵，我幾乎可以確定早上才在忙碌的同學們手上看過它的同類。

 

　　「看來這傢伙跟我一樣都錯過了一場好戲！」男孩說，露出一個同樣沾滿灰塵蛋是燦爛無比的笑容，照亮了這個黑暗的地下室：「我們至少也幫助了一個小傢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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