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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邊確認過耳朵尾巴已經完全藏起來了、髮色也染成與人類無異的深色以後，禍弧深吸了口氣，手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形不穩地前後晃了晃，最終勉強停在一個尚算正常的站姿。

　　完全化為人形這回事，以往為了到人類的村裡玩也試過不下數回。即使禍弧再不擅長也勉強學了個大概，然而不知怎地，就是無法習慣在少了狐耳狐尾的狀況下走動──事實上，即便只是化成半人形、以人類雙腳行走，禍弧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總算掌握到訣竅的。

　　過去到人類村裡玩，都是靠幻術讓耳尾看著像是不存在；但這會兒師傅教授的是完全化人，即使不論用幻術肯定會被師父識破，這樣得過且過的做法對禍弧而言還是能免則免。

　　橫豎課題繳交的期限有兩週，只要在兩週內順利化人到街上買好東西便成了，應該沒問題……吧。

　　考慮完畢後，禍弧抬起腿，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一步。

　　懸空的腳踏上地面後的重心轉換，對禍弧而言頗具難度。一個不慎施力過多，身體便向前傾，即使揮舞著雙手拼命嘗試穩住身形，還是狠狠摔倒在地上。

　　這麼一摔，好不容易藏起來的耳朵和尾巴再度冒了出來。

　　大城鎮的人可不像小村莊裡那麼好哄，要是在完成課題的途中，因為摔倒這種理由讓耳尾冒出來就不妙了……還要再練練啊。

　　給自己打了打氣，禍弧重新藏起耳朵跟尾巴，站起來繼續練習走路。

 

　　被小小的狐狸姑娘注意到，是在禍弧摔倒第四次左右的時候。而禍弧察覺到一旁看著自己的同窗，則是又摔了六、七次之後的事。

　　小女孩睜著赤色眼睛一眨一眨地盯了一會，察覺到禍弧看向自己後踏著輕快的腳步走近。

　　「你在做什麼嗷？」

　　「呃……啊、是芭芭拉姑娘吧？」從與友人相似的髮色中認出對方，禍弧原想道些寒暄的話，卻這才想起自己還就著方才摔倒的姿勢坐在地上。

　　於是連忙想從地上爬起來的禍弧很快便跌了第不知道幾次的跤。

　　「禍弧不會走路嗎嗷？」見禍弧又一次摔倒，芭芭拉索性蹲了下來與對方平視。色澤亮麗的尾巴在身後一擺一擺，配合那雙眼表現出了好奇與關心。

　　禍弧慚愧地垂下腦袋，臉上掛起尷尬的笑臉。「倒不至於不會走路，只是有那麼一點……呃、不擅長。」

　　自從入了學堂，似乎就不時地在出糗跟讓人見笑吶……真有些丟人。

　　話說回來，若是沒記錯的話，眼前的姑娘似乎……

　　「芭芭拉姑娘是不是對化人很拿手呢？」

　　聞言，紅黑髮色的姑娘挺起了小小胸膛，「芭芭拉可擅長了嗷！」

　　無論是豎直的耳朵，還是來回輕輕擺動的長尾巴，都透著一目瞭然的驕傲。

　　見芭芭拉歡快的模樣，禍弧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明朗。於是趁著這個勢頭，一口氣提出了原先感到難為情而無以脫口的請求：

　　「既是如此，關於化人這門學問，芭芭拉姑娘可願指點禍弧一二？」

　　為了將對方的繞口發言轉換過來而稍作停頓後，芭芭拉隨即揚起了笑容，附帶一個「交給我吧」的肢體語言。

　　「當然沒問題嗷！」

　　又是一個小小的停頓。

　　「對了、叫芭芭拉芭芭拉就好喲！」

 

　　「總之，就是像這樣抬起腳，然後像這樣……嘿！」向前跨步以後又順勢走了幾步，徹底化成人形的小姑娘回頭對禍弧指點：「只要抬起腳再放下就好，很簡單嗷！」

　　「嗯……」儘管不是真的了解了，禍弧還是嘗試性地模仿對方的腳步：「像……這樣？」

　　芭芭拉雙手盤胸，偏了偏頭，眉頭微微皺起。

　　「好像怪怪的嗷……」

　　確實是有些怪異──太著重於模仿芭芭拉的步伐，禍弧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走沒兩步，本應與雙腿交錯擺動的雙手開始與雙腿同進同出。

　　同手同腳地又走了兩步，這會兒禍弧在摔跤前明智地停下了動作。

　　兩狐一同在河邊苦思起問題所在，片刻過後芭芭拉露出了靈光一閃的表情，「芭芭拉都是看著人類學會的嗷，禍弧也試試？」

　　於是得到了如此實用意見的禍弧開始了觀察人類的計畫。

 

　　禍弧首先看到的，是抱著衣籃子到河邊洗衣的女子。

　　學著對方的娉婷小步走了一段，禍弧馬上從一旁芭芭拉彷彿吃錯東西的表情中明白到「要慎選模仿對象」這一道理。

　　其後他們換了個據點，在農田中見著了光膀子扛著鋤頭的漢子。

　　這會兒總算形象相符了，禍弧信心十足地學著對方邁開大步向前行──

　　「唔……好像有些刻意。」

　　接著被小師傅的一句中肯點評給擊沉。

　　那之後兩狐或者潛行、或者恢復原形，在小村周圍又觀察了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大白天就喝得爛醉走路歪七扭八的醉漢……

　　直到夕陽西下十分，芭芭拉掂著腳尖拍了拍滿臉挫折的禍弧權充安慰後，兩狐才各自返家。

 

　　「傻瓜，你將行走這事兒想得太難了。」

　　向椏瑚坦白今日一日的行程後，他的胞妹失笑道。

　　「剛學懂化人時也是這樣，多少年了都，怎麼就沒點長進呢？」

　　雖是有些教訓意味的字句，然而椏瑚語氣中家人的那份包容與寵溺，令禍弧一點兒也不以為忤。

 

　　次日課後，禍弧再度找上芭芭拉進行練習。儘管有些在意椏瑚早前拉著芭芭拉說了些什麼，禍弧還是決定將完成課題擺在第一要務。

　　「禍弧以前是怎麼學會走路的？」坐到樹上啃著禍弧「孝敬」師傅的蘋果，芭芭拉邊看禍弧練習邊問道。

　　「咦？我記不太清了……似乎是某天開始突然就抓到了訣竅？」又向前走了一小段，禍弧對沒有摔跤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自己的進步速度感到擔憂。

　　「嗷……」三兩下將蘋果啃了乾淨，芭芭拉猛地站起來拍拍胸膛。「不然芭芭拉陪你一起上街、牽著你走嗷！」

　　「呵、若真是怎麼也學不好，或許真要麻煩妳了呢……那禍弧就先謝過了。」被對方如此豪氣干雲的動作逗笑的同時，禍弧也不忘出言提醒：「那樣子站在樹上很是危……」

　　話末的幾個字尚未脫口，禍弧便被眼前發生的事兒震攝得沒了聲音。

　　眼見同窗腳下一滑、嬌小的身子自樹枝上落下，禍弧連忙三步併作兩步奔上前，雙臂竭盡所能地向前伸去，想趕在芭芭拉落地前接住對方──

　　「咦？」

　　預期中的衝擊沒有到來，禍弧定睛一看，原以為會因為失足向下摔的芭芭拉在那瞬息間抓牢了樹枝輕巧一翻，穩穩妥妥地坐回枝幹上。

　　枝幹上的狐精姑娘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芭芭拉很厲害的喲！」

　　鬆了一口氣的禍弧也跟著微笑。

　　「嗯，真是好身手呢。」

　　接著芭芭拉抖抖耳朵轉轉眼睛，一個翻身躍下樹。

　　「芭芭拉該回去了！明天再見嗷！」

　　「咦？啊、好的，路上小心喔。」

　　目送芭芭拉離開的背影，禍弧思索片刻，決定也暫停今天的練習，提早回家去。

　　轉身走開的禍弧因而錯過了芭芭拉奔向椏瑚後，兩人看著他一同露出「計畫成功」笑容的表情。

 

　　「跟椏瑚說得一樣嗷！」儘管放輕了音量，也聽得出芭芭拉語氣中的歡快。

　　「是啊，阿禍那傻瓜，和以前真是一個模樣呢。」回想起過往的椏瑚也不禁讓語氣中摻入了一絲愉悅。

 

　　當年那名老學不會行走的男孩在自己跌跤時，以特別靈敏的步伐奔向自己的那幕，她可都還記著呢。

 

 

　　直到晚飯時間，椏瑚故作不經意地提起，禍弧這才注意到自己仍維持著收起狐耳尾的完全人形。

　　於是深信是小師傅教導有功的禍弧，在次日上街時，逛遍市集買下了蘋果糖、蘋果乾、蘋果蜜餞等大大小小各種零食淹沒了芭芭拉的課桌權充謝禮。

 

　　至於被師傅訓誡課堂中不宜攜帶吃食入室，則是不久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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