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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倫女妖,在礁石歌唱,不要聽,會死掉。

賽倫女妖,歌喉難抗拒,一下子,魅惑了。

賽倫女妖,静静的看著,船觸礁,沉下去。

賽倫女妖,大聲的嘲笑,人類啊,真愚蠢。

賽倫女妖,發現了船隻,微笑著,再開口。

賽倫女妖,不斷唱著歌,慢慢的,落下淚。

賽倫女妖,又有誰知道,妳心裡,怎麼想。

 

*  *  *

 

很久以前,竹樂就知道自己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明明自己有著無人能及的傲人歌喉,卻還是想成為首席指揮,她想要更高更高的權利。

 

米斯克音樂世家一共有三個最重要的核心成員,奇蹟樂手、天籟之音,以及位於兩者之首的首席指揮,竹樂想當王,她不想按照長輩的安排去當天籟之音,但後來終究臣服在可恩妲特兒之下,竹樂發現自己沒有領導者的資質,無法領導一切,只能被領導。

 

不過,即使這樣,她還是野心勃勃。

 

既然不能成為王,那麼就讓我的王所統帥的王朝發展到後世子孫在也無法達到的境界吧。

 

竹樂這麼想著。

 

阻撓者,皆殺之。

 

*  *  *

 

黑鑽市外部教區的宅邸,凌晨時分卻不安寧,數十名保鏢和傭兵搜索著宅邸周圍試圖抓到入侵者,卻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屋側的牆被炸毀了一個大洞,地上還殘留著疑似炸彈的碎片。

 

屋子的主人把自己鎖在房間內,焦躁的啃咬著指甲,這次的攻擊擺明是衝著他來的,來源是早上寄來的那封信,信上畫了一個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卻是鳥類的圖樣,旁邊還附註著這麼一段話:『子時,女妖之歌將帶走你的性命。』,而現在,那個女妖毫不費力的闖了近來,要來殺了他。

 

房門被撞破了,男人驚恐的看向門外,接著從恐懼轉為安心,「啊、啊啊……這不是米斯克家的竹樂小姐嗎……您、您來了真是太好了……您的劍術很厲害、救救我吧……」邊說,男人快步朝竹樂的方向走去。

 

在男人靠近前,竹樂拿起了手上的錄音筆,按下撥放。

 

「這樣遲早就可以併吞米斯克家了。」

「只靠音樂什麼的太落伍了,當然是要配上騙錢的周邊產品才能賺更多啊!」

「女人當家什麼的實在太可笑了,男人才能主宰一切,女人只要在男人身下淫叫就好了,哈哈哈!!」

 

聽到了錄音,男人瞪大了眼,「什麼、妳……」

 

「還不懂嗎?」竹樂一個大步上前,手上的利劍莫入男人的腹部直達劍柄,「我就是賽倫女妖。」然後向上一抬,加大了傷口,鮮血如同泉水般湧出,噴濺在竹樂的侍女服上。

 

確定了刺殺的人沒了呼吸,竹樂抽回了劍甩掉上頭的血水,「虧夫人這麼信任你,差點就要被你背叛了,還好我信任的人屈指可數。」眼瞥了地上不再有反應的男人,竹樂冷哼後,把剩下的兩個定時炸彈分別安置在房間窗口和男人身邊,接著便直接跳出三樓窗外。

 

「黑鑽啊黑鑽……果然是惡意之城啊……」漫步在樹林裡,竹樂把劍掛在腰側,她用大略檢查了自己身上的傷勢,一開始闖入時意外碰到的警衛被他的子彈打了一槍在右腰,還好因為事先有穿防彈衣物的關係所以沒有打的很深,不過還是得把子彈取出來才行……一邊想,竹樂決定了接下來的目的地。

 

背後兩聲響亮的轟炸,竹樂拿走藏在樹林裡的連身斗篷,用帽子蓋住了自己的臉,離開了那個在也無法背叛米斯克家的叛徒的宅邸。

 

*  *  *

 

「是妳啊,竹樂。」專屬的玫瑰園裡小心的修剪著玫瑰花枝,文特眼瞄了入口處穿著斗篷的人,剛才僕從說有人要來找他,這個時間點會來的人不多,其中一個嘛……

 

「這麼晚還不睡啊?玫瑰王。」拉下了斗篷帽子,竹樂回以輕笑,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知道妳會來。」呼叫僕人去找醫生,文特看竹樂靠在牆邊坐下,斗篷右腰的部分出現了一點一點的紅,看樣子傷的不輕。

 

坐下後,竹樂疲累的喘了口氣,原以為不重的傷勢因為疏忽沒有止血意外的讓她陷入這樣的窘境,壓著右腰的手染上鮮紅,上頭還殘留著少許凝固的血塊,那是被她抹除的那個叛徒的血。

 

待醫生過來替竹樂處理完傷勢後,文特將她扶上椅子坐好,同時替她砌了杯茶,然後在她對面坐下。

 

「賽倫女妖,也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嗎?」啜飲花茶,文特看著面前的竹樂,她在稍微休息後立刻恢復到平時的模樣,諾非臉色蒼白還感覺不出她剛才流了不少血。

 

「賽倫女妖的歌聲並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總會有失手的時候。」看著桌上飄著細細白煙的熱茶,竹樂暫時沒有想動的打算,怕燙的她打算等茶涼點在喝。

 

「之前就知道那戶人家圖謀不軌,沒想到妳那麼快就抓到證據進行殲滅了。」

「那支錄音筆,明明就是你寄過來的不是?」

 

沉默,倆人相視而笑。

 

「這一次,女妖之歌的配樂是什麼呢?」放下了茶杯,文特將雙手交疊於腹部,替自己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

 

「用黏性手榴彈做了華麗點的開場,男主角和我一起演出了單方面的劍舞,至於重頭戲……兩個定時炸彈的效果還挺不錯的,只是震的我有點耳鳴。」竹樂輕碰了放在椅子旁的長劍劍柄,眼神帶著笑意。

 

「這就是外面不斷傳來消防車吵死人的聲音的原因嗎。」不是用疑問而是用肯定的語氣,文特似乎對竹樂引發的騷動後續效應不太滿意。

 

「這可不是我第一次拿炸彈搞爆破了。」回以哼聲,竹樂拿起擱置在桌上的茶杯飲盡花茶,然後便起身打算走人,只才剛站起身就立刻吃痛的按著腰部,細緻的五官稍稍扭曲了一下。

 

「坐下。」起身把竹樂壓回椅子上,文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我說啊,玫瑰王,對女妖太好可沒好處喔?」乖乖坐回椅子上的竹樂看著文特重新在自己的杯中倒滿花茶,她輕聲。

 

「同樣身處地獄,有何差別?」放下了茶壺,文特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放著一條項練綴飾和一個手鍊,上頭綴著的花樣都是上半身是美麗的女人下半身是魚的圖樣,文特小心的替竹樂戴上墜子。

 

竹樂細細觀察著胸前的綴飾,鍊子的部分是白金製成的,不像銀飾或金飾需要保養,用粉色水晶雕刻成的人魚則是鑲嵌在藍寶石上,似乎在象徵著海洋。

 

「……人魚啊……真不適合我。」指尖輕輕觸碰著墜子,竹樂對文特突然的贈禮有些驚訝,一方面是自己以下階的侍女自居,另一方面,美麗的人魚怎麼適合奪走一切帶來死亡的賽倫女妖呢?

 

「在我眼裡,妳是人魚,用歌聲領導著一切,在血海之中的女王。」拉起竹樂細白的手,文特把手鍊帶在竹樂手上。

 

「我的工作是,侍奉我的王君臨天下。」抬起頭,薔薇色的眼瞳和夕陽橘的眸子相交,「我不能稱王。」

 

「但妳已經是王了。」坐回椅子上,文特看著竹樂有些苦澀的笑容,「和可恩妲特兒.米斯克共存的,第二位女王。」

 

「隨便你怎麼說吧。」輕輕笑出了聲,竹樂伸手想拿下綴飾,卻被文特出聲制止,他道:「在贈禮者面前拿下禮物,不覺得挺失禮的嗎?」

 

「我是不收受禮物的。」

「喔?但是妳每次都把我送妳的東西全部收起來了啊?」

 

驚訝的瞪大了眼,竹樂看著表情滿滿都是笑意的文特,「你、你怎麼……」

 

「這是秘密。」右手食指貼在自己的唇上,文特難得的起了玩心,想捉弄一下眼前莫名羞紅雙頰的女人。

 

「你!」原以為自己偷偷將禮物收起這件事不會有人發現,沒想到卻被唯一的贈禮者拆穿,她羞恥的看文特,最後她從侍女裝的口袋內翻出一張燙著金邊的票劵,塞給了文特,「不准說出去!」

 

似乎沒想到對方會用著種方式封他的口。文特看了眼手上的票劵,然後轉移目光看著激動站起身塞票給自己的竹樂,他同樣站起,惡意的一指輕抬起竹樂的下巴,然後吻了另手的票劵,「沒問題,我會保密的。」

 

雖明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但是想到自己是被玩的那一方更讓竹樂羞恥無比,一股怒火莫名而生,「不要靠這麼近!」說罷,她抓起椅子旁的劍,朝文特揮去。

 

文特倒是毫不費力的閃過揮來的利刃,現在竹樂負傷,而他也不是第一次看竹樂的劍,要閃開輕而易舉,但他卻在幾次閃躲之後停了下來,讓劍尖抵在自己的左胸口。

 

「要離遠一點,也是可以的喔?到地獄的盡頭那樣遠……」收回了笑容,文特直直盯著那雙難以看透的粉色瞳,他語氣平淡。

 

「明明就已經在地獄了,不是嗎?」用微笑回答,竹樂手中的劍沒有移動分毫,感覺只要一個往前,白玫瑰之王就會就此凋零殞落。

 

「還有更深更深的地方啊……賽倫女妖願意為我送上完結之歌嗎?」

 

面對文特的話語,竹樂沒有說話,就只是静靜的看著眼前的人,「不會對你歌唱的。」最後竹樂的回答讓文特掛起一抹悲哀的笑,而她則繼續:「說我不是女妖,又要我送上完結之歌,我真的不懂你,文特。」說完,她放下了劍。

 

「的確是呢……我道歉。」對於文特的道歉,竹樂不在意的慫了聳肩,然後回到椅子上休息,手輕壓著傷處,似乎在緩和疼痛。

 

看著竹樂,突然的,文特剛才的行為感覺到一種的罪惡感,明明啊、明明……同在地獄生存著,即使竹樂不殺自己,她仍然會繼續把那把劍刺入他人的身體奪去性命,可是又有誰是樂意殺人的呢?她的心裡肯定也痛苦、也悲傷著吧,但自己卻希望讓她背負自己的死亡。

 

自己真是個既過分,又殘忍的人啊……

 

「對不起。」文特緩緩開口,吐出了這三個字。

 

看著文特,竹樂輕勾起嘴角,「唱著歌,然後讓人送命,這就是賽倫女妖。」似乎想透過這樣的言詞,告訴他沒必要道歉,她已經習慣這一切。

 

「但願在我面前,你只是美麗的人魚。」莫名的心痛,文特走近了竹樂身邊,用輕柔的語氣說著。

 

「賽倫女妖啊……是不會殺死重要的人的……」邊說,竹樂握住胸前的墜子,「只在你的面前,我才能安心的當脆弱的人魚,而非殘忍的女妖。」

 

「但就算是我,也無法裡解妳的歌啊……」違心之語,文特是知道能了解竹樂的方法,但他不能、也不想去理解她的歌,要了解她很簡單,也很困難。

 

如果給了女妖愛情,那就算是在狠心的女妖終究會軟化下來,但是他文特.薩德萊是沒有愛的人,所以他無法理解女妖的歌,無法完全看清竹樂的想法。

 

「那個啊、也無訪。」看著文特回到椅子上啜飲早已涼掉的花茶,竹樂微笑,「我啊、不想那麼早就成為無害的人魚,直到吾王之勢提升到最高點前,我不會停止滅亡的歌。」邊說,竹樂的笑容似乎增加了那麼點狂妄的色彩。

 

聽著那些話,文特知道那是竹樂的渴望,也是她的命運,心裡不能當王,於是把溢滿而出的野心全釋放到可恩妲特兒身上,全心全意的侍奉只為了讓她成為米斯克家歷代最強大的女王,想到這,文特不由得替竹樂感到悲傷。

 

而竹樂呢?她只想著實踐她的野心,認為自己終其一生都只為了這件事而活,愛情什麼的賽倫女妖不需要,那種被女妖的歌聲所迷惑、自認為能理解她自己的愛情,不需要。

 

雖然竹樂心底,還是渴望著被誰愛著……

 

外頭的天空透出了魚肚白,天色漸亮,經歷了一晚的事和腰側的傷催化下,竹樂有點無法集中精神,還疲累的打了個哈欠。

 

一向對事情觀察入微的文特自然沒有忽視竹樂的疲態,他喚換來了僕人替竹樂準備客房,然後親自帶她從玫瑰溫室進到竹樂暫時的寢室,看著她躺上床後,文特壓低了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聲:

 

「在夜晚,我會聽著妳在那汙穢的米斯克家裡,強悍且鮮明的歌聲。」說完,文特關上了房間的燈,然後離開。

 

「污穢什麼的……正反一體又怎麼可會是乾淨的呢……如同我那銀灰色的髮啊……」緩緩的閉上了眼,竹樂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自言自語。

 

但即使這樣,米斯克仍是她的家,而她的野心,可沒那麼動搖。

 

不知為何,竹樂下意識的握住了文特送她的墜子,才安心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