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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主線02】詩三百

 

  『到時候……我會申請把他關於店裡的記憶消除。』

  「什麼?」正在進行任務的紅髮男人拿下嘴邊的菸,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你不明白,伊利雅斯。』知道對方對消除記憶的態度,齊格菲立刻接腔,認真地向他闡明自己的考量。『嘴巴上不肯鬆口,但那孩子很重感情……不這麼做的話他會逃回來的,    ,他一定會想回來的;尤其一想到那些尚未售出、但已經鄰近銷毀期限的商品,萬一他──』

  「真遺憾我永遠不會明白。」

  線路彼端沒給齊格菲進一步解釋的機會,接受自己委託的友人單方面掐斷了通話。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白榆痛恨著剛從工廠出來的孩子,思想幼稚而且不可理喻。

 

  自認為是還算聰慧的孩子,白榆沒給店長或是比自己年長的孩子帶來多少麻煩。倒是後來臘梅跟芍藥猶如雙生子一般的屬性在他完全適應前也把他煩得夠嗆,成天就是纏著他問他為什麼還沒被賣掉。

 

  天!沒有他看順眼的買家這個理由也不行嗎?

 

  新來的弟弟看起來很安靜也很奇怪,眼神畏畏縮縮的、抓著店長衣襬的小動作看起來也很缺乏安全感。別來煩他就好,他默默在心裡下了註解。

 

  在PRO-KID的大家長笑瞇瞇地叫他到書房商量事情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妙了。一點也不意外地,店長打算把新成員丟給他照看幾個晚上。個頭比起臘梅跟芍藥沒大多少的少年穿著寬鬆的睡袍抱了顆羽絨枕站在他房間門口窺伺,剛用吹風機吹過的一頭奶茶褐髮絲看起來十分澎鬆。

 

  「我房間會吃人是不是?」語罷,一把把人拎了進去。

 

  棠梨除了比較不親人以外說實話是很乖巧的,不想待在櫥窗附近的時候就是靜靜地抱顆枕頭待在他床上,乍看之下是有些像是精品店櫥窗裡精緻的陶瓷娃娃,就是可惜少了一分靈氣。

 

  房間裡暫時的小住民弄得他怎麼也看不順眼,趁著出門跑腿的時候帶了幾片不同類型的片子回來放,棠梨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噢,除了特效特別嚇人的恐怖片或推理劇。

 

  第一次發現是孩子圓溜溜的綠眼睛在面具殺人魔突然貼近屏幕的時候縮了一下,然後是垃圾桶裡出現了字跡歪歪扭扭的字條,後來幾次影片太過刺激還會有一雙柔軟的小手偷偷抓住他的衣角。

 

  感覺不討厭,所以在棠梨房間裝修完後他還是常常去逗他這個弟弟說話。

 

  比那對假雙胞胎可愛多了。

 

  有個晚上棠梨在他房間看完影片就睡下了,難得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毫無防備的一面。白榆想著,或許孩子也是渴望跟大家成為一家人的。

 

  那為什麼畏懼於伸出雙手這件事呢?

 

  睡夢中的小少年蜷縮成團佔據了床舖一隅,有點凌亂的奶茶褐髮絲覆在汗溼的額上遮住了緊鎖的眉頭。

 

  白榆好心地拿了毛巾幫他擦汗,這才想起在開了空調的房間裡哪那麼容易流汗,正伸手要探看孩子有沒有發燒時就被緊緊地攥住。

 

  「對不起、我、我……可是我沒有、嗚嗚……」夢囈的孩子哭了出來,手指用力得泛白。

 

  沒有自信和安全感的軟糯低喃讓人沒來由的心煩,這種可憐的表現一點也不適合有著水靈瞳眸的少年。

 

  「那不是你的錯。」

 

  他抱著不斷顫抖的身軀,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低語著。這是他的弟弟、一輩子的手足,白榆不禁這麼想著。

 

  體弱的少年隔天理所當然病了,幾乎哭了整夜的眼睛腫個老高,陡然升高的體溫讓臉蛋呈現不健康的玫粉色。白榆輕柔地擰了毛巾放到少年的額上,臘梅跟芍藥的表情像是吃到藏在碗底的死蒼蠅似地撒腿跑去跟店長報告。

 

  「白榆,那孩子跟你是同類人。」齊格菲拿了當初從工廠拿回的,棠梨的就醫及成長紀錄,「體制下的受害者,明明不想屈服於不公卻還是被迫在夾縫中生存。」

 

  亮橙色短髮的少年在房間裡看顧著小病人,一旁電子投影顯示著醫院的病歷查詢系統,他在弟弟的夢囈聲中找著一分和手上資料相符的檔案。

 

  在屏幕第三次顯示查無編號後,白榆消除了查詢紀錄。

 

  棠梨過了十五歲生日之後,也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齊格菲養的好,身高蹭蹭地往上長了不少也追過了臘梅跟芍藥。

 

  「我們是朋友嘛,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我一定會幫忙你。」

 

  奶茶褐短髮的少年偷空在別家櫥窗前跟小伙伴聊天,語氣中的誠懇讓跟上來的白榆確定他對這個承諾是認真的。

 

  異色瞳的女孩湊近棠梨說了些什麼,而棠梨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不可以呢,我們家的人對我太好了。」

 

  「下次我編條髮帶給你吧,用跟羅瑞爾眼睛同色的繩子!」

 

  齊格菲給了棠梨一條湖綠色的穗帶,孩子十分珍惜地綁在髮上極少取下,也不知道他們的店長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才支使白榆去跟蹤那個眼睛像是一汪綠潭的孩子。

 

  棠梨把跑腿趁機多買的麵包給了藏匿後巷的逃跑商品,然後在隔天把一壺紅茶倒在第十二個誇讚他可愛又實惠的客人頭上。

 

  套上腳環型追蹤器的孩子看上去卻更是神采飛揚,他的心靈從未被囚禁。白榆心底很清楚那是他跟自己一樣都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自由」地給自己做了「選擇」。

 

  家,他們內心唯一可以放鬆的港灣。

 

  「呵呵,對不起啊。」曾經認為堅強無比的男人在他面前露出了軟弱的一面,「白榆啊,我很過份對不對?最後還是把你們當作『商品』呢。」

 

  少年突然發不起脾氣,男人不斷顫抖的肩膀看起來幾近崩潰。聽到杜若在售出前接受了記憶改造他是很生氣的,怎麼知道才揍了齊格菲一拳對方就出現了反常的樣子。

 

  「我是PRO-KID的店長啊,我希望你們都過得好好的,就像個真正的『人』一樣。」

 

  「結果我都對那個喜歡我的女孩做了些什麼啊?憑什麼大放厥詞說是為了你們好,我就像是中央--我們最為討厭的偽神們。」

 

  「那不是你的錯。」白榆抱住了他們的店長,不習慣這個動作的他顯得有些生硬。「這也是杜若她『自己』的選擇,肯定是知道這代表什麼的。」

 

  煙紫色長髮女孩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杜若是帶著店裡成員生活回憶的杜若。

 

  會不會在別人的視角中再度戀上齊格菲還未可知。

 



  「呵呵,那你就自己和他訂契約收養下來啊。」電話那方的友人語氣帶有一貫的輕挑。

  「別說笑了,再怎麼說也是店裡的商品──」齊格菲道出了社會普世價值思維,像是十分困擾地笑了聲,「更何況……」

  「嗯?」

  「以那孩子的叛逆性格,經營不來PRO-KID的。」

  他想給他的是一天可以自由展翅的天空,不是精緻而華美的金絲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