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rita║-002】結髮白首
元素法師賽西爾最近有點苦惱,饒是年歲累積下來的智慧也無法解決,當然,跟他狠不下心也有關係。
啊,誰叫他的小艾利斯是那麼的可愛。
「師父,你跟洛蕾塔姊姊是因為詛咒才不會老也不會死嗎?」
那天,在給小小的白子少年講解詛咒原理的時候隨意提了下自己兄妹倆的情形,果不其然收穫了孩子擔心的眼神。趕緊解釋了一下詛咒除了奪取他們身上時間的流逝之外並沒有其他副作用,只是那緊皺的小眉頭卻沒有因此放鬆。
隔天師徒倆前去拜訪吸血鬼友人,艾利斯第一次對方見面就失禮地請求對方在自己成年後給予初擁。
賽西爾嚇得差點心臟都漏跳了兩拍。
「我想一輩子陪著師父。」
結果孩子的解釋差點讓他心臟直接停止跳動。
當然,就算他那友人「好心」答應了,賽西爾也是不可能准許的,太過漫長的時光往往只是酷刑。這點他跟洛蕾塔都深深體會了,當初收養路西恩也只是因為衝動跟路西恩母親當初的一飯之恩,不然他們是不會給自己下這種最後注定失去的感情牽絆。
事後,賽西爾興沖沖地跟洛蕾塔炫耀卻只得到一句冷冷的「戀童癖」。
「唉……我們家的小艾利斯噢。」
賽西爾寵溺地望著院子裡趴在草地上跟草藥一起曬太陽的孩子,手指充滿節奏感地指揮著空氣中的元素在油畫布上描繪出眼前溫馨的景致。
柔軟蓬鬆的純白髮絲、一圈白色狐毛的領子、泛著暖陽餘光的細緻肌膚,每樣都生動地表達著繪者的用心。
「哥,不是我愛跟你鬥嘴,你該不會認真地喜歡上艾利斯了吧?」洛蕾塔放下手中裝著玫瑰花茶的骨瓷茶杯,忍不住發問。
「我是喜歡他啊。」
一隻骨頭猴子「啪--」地一聲撲上正哼著小曲的賽西爾,用力地撓了撓把一頭漂亮的矢車菊藍亂了個徹底。
「賽西爾,我問的是你愛上他了嗎?希望他一直笑著又常常想弄哭他,他要什麼你都會努力做到甚至更好,還會想跟他發生一些黏膜接觸然後交換體液……」
「停!這是犯罪啊,我親愛的妹妹。」賽西爾果斷地打斷激動的妹妹。
「……所以你有嗎?」
「……。」
洛蕾塔發現賽西爾的感情不對勁的時候,小艾利斯才剛剛滿七歲,也許是以前過得並不好,比起同齡的孩子雖然臉色紅潤,身量卻整整小了一圈。
為此,洛蕾塔除了給艾利斯伙食費硬生生加了一倍,還開始教他一些基礎黑魔法和防身術。不過賽西爾倒一直沒有出現什麼逾矩的行為,除了眼神的熾熱不減以外,他表現的就是個紳士,未曾識得情愛的艾利斯對他那點小心思當然是想像不到的。
艾利斯初次遺精的時候,恰巧在洛蕾塔出遠門的那幾天,回家看到兩人穿著廚房圍裙手牽手迎接她還是差點沒嚇死。小小的少年一臉羞澀再加上飯廳一桌好菜,她真以為自家哥哥恬不知恥地吞了無知的迷途小羔羊。
洛蕾塔常常想,後來自然地接受了那兩人之間的感情,似乎是跟那次艾利斯脆弱無比的樣子有關,她是當真想寵那孩子一輩子的,就算最後時間只會留下她一人享用寂寞。
那次,洛蕾塔同艾利斯師徒倆在製作一對骷髏傀儡的時候,還有幾分稚嫩的少年突然哭了,怎麼也止不住。
洛蕾塔頓時也傻了,從給孩子以鳶尾花起名之後,艾利斯除了偶爾夢魘極少哭泣。
「姊姊,我是不是也會害你們死掉?」艾利斯哭出聲來幾近崩潰,「妳看他們,再怎麼樣的摯情真愛還不是被現實生生磨成了一堆枯骨,何況是我,夏凡納家的老爺可還沒忘記那個被詛咒的孩子啊。」
玫瑰紅的魔女沉默了,戀人的骸骨她也不是沒有撿過,只有這次,艾利斯哭得像是當初被遺留在雪山之中的樣子。
艾利斯那個不厚道的父親大人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還是腦子浸水裡了,竟然開始找起了當初那個白色魔女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好不容易養得愛笑的少年知道後嚇得夜夜不得眠,把自己關在地下室足足三天不吃不喝,等尖晶石兄妹倆急得要破門的時候他才出來,一頭雪白的髮絲被他折騰成了泛著微微光暈的淺藍。
「師父,對不起我改不了這張臉。」他藏著滿是鮮血、顫抖的雙手,笑著說道。
洛蕾塔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骨骸,緊緊交握的雙手纏著幾縷青絲,也分不清楚誰是誰的,好似那樣糾著下輩子便沒有人能來拆散。她知道路西恩的母親再怎麼護著他,孩子仍是無法滿足他所需要的安全感,夏凡納侯爵那一朵鳶尾花的家徽沉甸甸地壓著路西恩的人生,一驚一乍間竟是教他不敢渴求任何感情。
她只是摟住身量已經漸漸長開的少年,一遍一遍地唱著來自遠方的搖籃曲,溫柔而堅定地。
什麼都可以,唯有他們自己都不敢奢望的感情無法教導孩子。
多麼希望他們都有足夠的時間,結髮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