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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享用背景音樂:點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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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梭在室內的走廊上,恭踏著午後明媚的陽光,任由從窗戶斜照進來的光影時不時照在他身上,帶起一陣不燙人的溫度。

 

  「這樣就可以走了嗎?」恭拿起剛蓋好章的文件,輕聲問旁邊處理公文的學生會學妹。

  「阿是、是的。」跟接手這份工作的學妹手忙腳亂的放下工作,仔細的看過恭手中的證明,才回答道。

 

  恭得到肯定的答覆,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收攏文件,返校打掃證明和學費註冊單被疊放在一起摺進書包中,那雙手每一個動作都優雅的像在琴鍵上輕柔撫弄,無聲地撥撩著一旁少女那條纖細的心弦。

 

  俊美斯文,溫柔而爽朗,恭這個人大體上最大地符合了每個懷春少女最初的幻想。

  成績好、玩樂團,卻也擅長運動,就像貼身為你打造而成的白馬王子,在學校中有著極高的人氣,不分男女的景仰,使他成為校園中一道悠揚的風景線,為他所踏足的每一寸土地勾勒出一曲浪漫的蕭邦。

 

  習慣了人們的視線停留,恭笑著對不小心與他四目相交的同學點頭致意。

  跨出行政大樓,恭抬手遮住陽光,眉頭皺起。

  現在的太陽太大了阿!還是再在學校待一下,等等再回去吧。

 

  下定決心的恭轉了一個方向,沿著行政大樓外圍和學校圍牆旁的那條小徑向邊緣地帶走去。

 

  每間學校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兩棟邊緣樓房,它們建在中心的教學地帶之外,大多是什麼音樂美術教室、化學實驗室之類的,這種教室與安靜安全的電腦教室不同,為了避免影響到平日學生的上課秩序,才會放置在另外一棟建築物中,等到需要用到的時候再轉移學生到達教學地點。

 

  走在人煙稀少的小徑上,恭走在教學大樓和大樹之間的陰影下,藉此遮擋毒辣的陽光,晃悠悠的來到平常上音樂課的大樓,除了普通班級上音樂課時會特地到這裡以外,只有音樂班平日就是常駐在這棟樓上課,所以這裡也配置著還算高級的音樂廳和許多間琴房,以及隔音不錯的練習室,以供音樂班能夠進行充足的各式練習,也開放免費外借給本校學生提升自己的素質。

 

  「警衛伯伯你好。」恭熟悉的跟警衛道好。

  「阿,你又來了啊!單子拿去寫吧,還是老樣子是那間嗎?」警衛瞇起眼睛露出笑容,拿出申請表遞給恭,就直接轉過身去找鑰匙了。

 

  恭拿出學生證登記資料,和警衛侃了兩句,一把接過琴房的鑰匙,就熟門熟路的走上台階,往剛剛借到的琴房走去。

  對恭來說,這些程序猶如呼吸喝水一般,作為一個不特別富裕的學生,他時常借用學校的練習室,或者免費琴房來進行練習,連門口的警衛都認識了這個並不是音樂班的琴房常客,還會特意幫他預留出他常用的那間,除非真的沒有空位,否則不會先安排給別人。

 

 

  當恭像往常一樣,踏上三樓的最後一層階梯,他耳朵一動,敏感地發現了那些許的不同,一陣潺潺流水般的琴聲低低的在整層樓間飄盪。

 

  腳步微微一頓,他的職業病立刻發作,側耳傾聽了起來。

 

  這首曲子的旋律一開始是只有單手在高音的琴鍵上彈奏,左手久久才彈上一個低音,恭不由自主地舒展手指,跟著旋律簡單的擺弄,心中卻有著說不上來的違和感,雖然彈琴的人技巧不是很好,但也還算流暢,卻總讓他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平淡。

 

  正當他還在埋頭思索著其中奧妙,琴聲停了,戛然而止在一個並不是段落的高音上,令偷聽的人一陣錯愕。

  三樓除了琴房之外,還有兩間音樂教室,其中一間的門鎖壞掉很久了,而那間音樂教室的門現在正微敞著,顯然琴聲是從沒有關緊的門中傳出的。

 

  就在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琴聲又忽然響起,不同於方才的舒緩節奏,再次響起的樂曲猶如密密麻麻的雨點打碎在玻璃上,夾帶著遠方的雷鳴轟然,急促而厚重,與先前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但從旋律的風格和銜接度來說,應該是同一首曲子,不過彈琴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跳過了中間的某些片段,直接從開頭跳到了後面高潮的部分。

 

  沒多久,琴聲又再次停了下來,接著又從頭開始了,還是同一首曲子,彈琴的人彷彿不會膩似的,不斷不斷的重新開始,停頓,然後結尾,卻一次彈得比一次要長一些,從兩端向中間逼近,就像在複習以前背過但現在已經忘記的曲子一樣,而每次重新開始,也都彈得比前一次更好一些,那種顯而易見的進步,更像是曾經學過鋼琴的人,停滯很了長時間沒有練習,再忽然之間重拾起琴藝,那種手腦不協調的微妙滯澀感。

 

  可見是一個很久沒有彈琴,手上也沒有譜的傢伙阿。恭這樣想。

  隨著琴聲的斷斷續續,恭也踏著節拍的間隙悄悄的站到音樂教室的門口旁,仔細聆聽了起來,此時樂曲已經近乎完整,恭只覺得這首曲子有點耳熟,應該也算是有名,不過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這是什麼,畢竟除了經典的那幾位鋼琴家以外,每個人喜好的音樂類型都不同,尤其是近現代的音樂家,除了有特別去關注的類別之外,幾乎是不會知道的。

 

  當那人終於把曲子真正完整的彈完一整遍,恭終於忍不住好奇心探頭,從門縫中望去,正好背面對著整架平台式鋼琴,從斜撐起來的琴蓋之間,恭能清楚的看到,坐在琴椅上的那人挺直著腰板,眉頭糾結,緊閉著雙眼,似回憶似眷戀的憑著感覺在輕撫每個琴鍵,半身沐浴在陽光之下,一頭金髮璀璨,宛若一幅放了很多年的油畫,連時光在他面前都放緩了腳步,就怕驚起一絲塵埃。

 

  原來杰爾斯也可以這樣安靜的坐著不動超過五分鐘以上阿。

  發覺自己內心的吐槽又不合時宜的冒頭,恭拍拍腦袋,苦惱地中斷這種腹黑的思緒。

 

  琴聲再次響起。

 

  已經反覆聽了幾遍的熟悉旋律又再次被演奏,恭的神色微微一動。

  從第一個音被按下,他就敏感地發現,這次與之前幾次的練習明顯的不同。

  如果說前幾次都只是平淡的回憶曲子,漸進式的練習指法的話,那麼這次就像是從無到有的忽然放入了感情,完全不去加以理會原曲的感情鋪墊,從開頭就激昂而快速的追趕著節拍,似乎每個音都比前一個音更快。

  平心而論,杰爾斯這次的彈的並不算好,甚至因為速度太快來不及而遺落了一兩個音、好幾個小節,卻生生帶出了之前沒有的、那顆好像願意為了音樂而傾盡所有的心。

  超越了指法技巧的情感,彷彿在追逐著一個永遠不會為你而停留的人,寧可放棄自己,背叛一切,源於本能的飛蛾撲火,用靈魂去燃燒的絢爛。

  聽起來是那麼痛苦,那麼瘋狂,又尖銳咆哮到直刺心臟的震撼。

 

  沒有哪種技巧勝的過真實。

 

  一曲終了。

  對上杰爾斯猛然張開的雙眼,恭沒有一點驚慌,反而探究的想從他眼中挖掘出什麼,然而那一瞬間,那人就像個獨自站在舞台上的演員,無論方才的情節如何的激昂或者不堪,當劇情落幕,再次睜開雙眼,所有的情緒,破敗、痛苦、瘋狂都已經螁去,剩下的只有一片平靜和微微的疑惑。

 

  「我都不知道你會彈琴?」恭沒有移開兩人交纏的視線,揚揚眉逕自走到鋼琴邊,絲毫沒有一點偷聽被抓包的窘迫。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杰爾斯困擾的抓抓頭髮,「我聽說我以前會彈鋼琴,所以我才好奇來試試的。」

  「所以真的你還有印象?」恭訝異地反問,所有稍微跟杰爾斯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他曾經失憶過,直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些什麼,不過這也跟他自己對於找回記憶這件事的消極態度有關,所以當恭聽到他竟然對於音樂、而且還是鋼琴可能有印象,恭訝異之餘,也為他感到非常高興。

 

  「也說不上有印象……我媽沒有跟我說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彈鋼琴。」杰爾斯將雙手平舉在眼前,盯著自己的手,不太確定的形容到,「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曾經會過,所以只要一碰到,腦子都不用想,身體自然就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所以阿,果然只是個靠本能在生活的笨蛋罷了。」恭了然的下結論。

  「你什麼意思啊!難道你都不用本能的嗎?」杰爾斯怒押琴鍵,在轟鳴聲之間站起,突襲某人,然後毫不意外的被恭反壓制住,反抗不能。

 

  「只靠本能還這麼弱,小心被餓死阿!」恭笑瞇瞇地說到。

  「我殺了你阿阿阿阿!」

 

  兩人的追逐在光滑的走廊上,布鞋的唧唧聲響迴盪在空蕩蕩的樓房中,嘻笑怒罵的為此處添加了幾分活力,沖刷盡前一刻的寂寥。

 

  真的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情緒,才能讓這樣依循著本能而活的笨犬散發出這樣近乎窒息的悼念。

 

 

  很多事,自己都認為以為已經忘記了,其實只是欠缺一個契機,只要一點點觸碰,屬於身體的記憶就會蜂擁而至。

  然而就算記得那又有什麼用,過去那些遺憾,終究是遺憾,不會因為忘記而改變,也不會因為記起就能彌補,如果什麼都不能夠去做,那麼沒得到或者已失去,又有什麼不同呢?

 

  杰爾斯很高興他還能夠重新拾起鋼琴的技巧,在他沒了記憶,失去那麼多之後,終於又找回了一樣屬於他的東西,而且是經過失憶的考驗,還能夠再次找回來的能力,誰都沒有辦法奪走。

 

  至於那些敗給了時間的,再也找不回來的,就跟剛剛才想起來的這首曲子的名字一樣吧!

 

  I give up .

  我放棄。

 

──《共3335字》

  


  背景音樂:Elijah Bossenbroek - I give up

  Elijah Bossenbroek的鋼琴曲都滿好聽的(人也長得滿可愛),

  有興趣的人可以去他的官網,有自動撥放的試聽曲。

 

  Elijah Bossenbroek的官網

 

  PS 寫完之後我想到一句之前看過的佳句, 是這麼說:

     此刻,當我問:「為什麼要愛一個不愛你的人?」我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