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如果說任何事情都要有個起頭。

　　或許打從她決定打造那個謊言的那個瞬間……

 

　　就已是這個故事的濫觴。

 

 

 

 

　　01-

 

 

　　敲下網路連載短篇的後記的最後一個標點符號，點選儲存檔案後，凌慕華伸了個懶腰，隨手將撰寫文章、儲存文檔用的筆記型電腦放在桌子上頭。
　　她推著輪椅到廚房裡打開冰箱，裡頭放著很多瓶鮮奶，疊得很高，到令人傻眼的地步，不禁令人懷疑，這麼多的牛奶真的能在保存期限到了之前喝完嗎？
　　心情似乎很好的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的她只花了一秒鐘就看出喝過的是哪一瓶，拿出它，從一旁在設計時特地擺得比較低的櫥櫃裡頭找到最鍾意的馬克杯，接著倒進去……她就這樣一連咕嚕咕嚕地喝了三杯，一整瓶家庭號都要空了，大概只剩下半杯的量時，才終於把牛奶放回冰箱裡。
　　──似乎的確是有能耐，不會浪費掉這些鮮奶的。
　　「真好！」
　　她輕聲地感嘆，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
　　雖然台灣的牛奶就理論上來說成分並不怎麼健康，她還是很喜歡喝。

　　接著，她轉而移動到特別低的流理台前將馬克杯洗了洗放好，才又回筆記型電腦旁，重新拿起它，迅速地瀏覽過一次後按下送出。

　　凌慕華是Chika也是千華。
　　自從開始在網路上貼小說，她很深地體會到有出版社的加持，歡迎度就是會有所不同。當初在高中時代時出版第一本書時也不致如此慘澹……不過，她很享受在「自己」的部落格上能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的感覺。沒有過稿，又不想做修改的稿子就放在這裡。
　　這是屬於她的另一塊小天地。
　　和商業誌不同，不需要和太多人分享也很快樂的小天地。

　　實際上是曾經有人問過她「為什麼千華妳寫出來的感覺和作家C小姐有點像呢？」的，這個問題讓慕華很高興，雖說她後來以「咦？我也很喜歡看她的作品，說不定是不知不覺被影響到了呢！哈哈！」搪塞過去……
　　她還是很高興。
　　寫作真的很神奇，不管你怎麼試著改變想偽裝成另一人，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總是有點共通點在你的作品裡頭──而總會有人能發現。她相信如果有人能做到，那一定是自己的作品有某個地方吸引人，有特色，進而讓人能夠加以辨別。

　　──她以此為傲。

　　小說要讓人激起感情的漣漪需要時間，慕華並不急著看見任何評語，過於倉促所感受到的東西往往不夠深刻，也從不會是她想要表達的事物。
　　她並不打算等待並一直點重新整理鈕，轉而打開常用的社交網站，瀏覽最近有什麼大事。

　　大多是些民眾隨之起舞的新聞或者場次相關的資訊……
　　這麼想著時，她的目光被吸引，而後停留在一行字幕上頭。

　　「Dream……land？」
　　只要購買頭盔就能……在睡眠當中進入遊戲？
　　慕華眨了眨眼思考了會，點進那篇文章當中。
　　內容大概是一些介紹這款遊戲的特色等等的文字，文末還附上了官方網站。

　　瀏覽資訊的同時，慕華想起一直以來最渴望的事物、最想拿回的東西……雙腳的正常功能，以及作為一般人的快樂。
　 　雖說她也曾想過或許這份「對於文字擁有非凡敏銳和感受度」的才能是上天為了補償奪走了她的雙腳才送來的禮物，而身旁的人也大多知道她的性格，能夠把她當作一般人看待，但……她終究確實是不方便的，無論做了什麼努力，有些事情就是無法自己去辦到；無論如何對自己自信了，就是會有一部分的自己依然存有自卑的心態。
　　那麼，如果，只是在遊戲裡體驗一下的話，應該……不要緊吧？
　　想到這，她移動滑鼠按下「加到最愛」的圖示。

　　這條偶然間看到的情報，久違地起了她的興趣。

　　「雖然只有限量一千份……要選什麼樣的種族好呢？」她向後傾靠在椅背上頭，輕聲地自言自語。
　　「……如果能盡情而且自由地行走跑步……就好了呢……」

 

 

 

 

　　02-

 

 

　　「一旦決定就不會放棄，這是妳的優點呢。」

　　她直到最終沒有也沒能說出口的是……

 

　　那同時也是她的缺點。

 

 

 

 

 

　　03-

 

 

　　於是當凌慕華看見售價是三萬五千元時，她又驚又呆地愣了五分鐘。

　　不是三千五百元，不是三百五十元，當然更不可能是三十五元新台幣。

　　……雖說有學生折價，對她而言也並不是筆算得上「非常」大的數目，但以她遊戲的經驗來看，這也不是筆小數目了，是需要三思的程度。

　　虛擬實境確實是相當驚人的技術，但……

 

　　妳有必要為了圓一個走路的夢花這筆錢嗎？凌慕華。

 

　　如此自問著，她望向自己的雙腿，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自己能走的話，那同時也是完成了「她」的夢吧。

 

　　『哪天妳能走路了的話，我們一起去逛街買衣服吧？妳也知道嘛、我最不擅長追流行了，幫我挑幾件適合我的吧，嗯？』

 

　　凌慕華依然記得當時自己歡快地說了好。

　　她也記得對方那時候露出了世上最美的笑容。

　　仿若上個瞬間才剛剛結束的日常對話……

 

 

 

　　04-

 

 

　　但是現在那個她想一起逛街的對象已經不在了。

 

 

 

　　05-

 

 

　　最後，凌慕華細數自己的存款和網路家教堂數，確定不會造成家裡的麻煩和自己的負擔，長痛不如短痛……

　　她還是按下了訂購鍵。

 

　　──而且選擇一次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