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嚮往天空的。

　　　　　　　　　　　　　　　　　但是


　　　　　　　　　　　　　天空掉下的眼淚的重量，


　　　　　　　　　　　　　　　　　　　　　　　　　她卻要命地－－　

003、

　　腳步盤旋在思念的空間裡，不斷徘徊。那距離卻越明顯，愈是提醒她現實的界限。

　　是的，如果說他和她之間存在著所謂的現實，那麼那個現實就是，山本武愛著三浦春。另外，那個現實的反面還貼著，他們的距離近得只有一顆心，也遠得有一顆心。

　　Far far away.
　　遠得要命。

　　三浦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就是沒辦法上愛這個男人？這個為她付出一切包容她所有缺陷的男人。回報於他的，即使是生命裡所有的愛都還嫌不夠，比不上他所給予，她卻連給他親密的一聲呼喊都感覺到勉強。她可以騙他她愛他，但她無法隱藏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每個夜晚，她捧著金魚缸哭泣，直到淚水溢滿了整缸寂寞。

　　「小春怕黑……灰暗的顏色就像是天空生氣了……」 

　　擁抱自己，自言自語的夜晚拉長了孤寂。

　　捏著鼻子掉淚，蹲在沙發上蜷曲身體，長久下來三浦習慣和眼淚相處依偎，2DK的出租套房一個人住不大不小恰恰好。可一到深夜，磁磚地板和冷風的溫度、四面白色牆壁的凍結感，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像被關在一個冰冷的箱子裡，出不去。

　　想逃，漆黑的街道也只剩一整片掩蓋世界的天黑，什麼都看不見。她很怕，愈是接近天空，她就愈害怕，愈感覺親切的黑暗要拉走她。她一次也沒上過頂樓，因為太近了、距離天空太近了，她怕自己會嘗試伸手觸碰，她不敢，內心卻有力量在扯動她要她走出去。

　　她是嚮往天空的。

　　但是天空掉下的眼淚的重量，她卻承擔不起。

　　夜晚是一個人心靈最脆弱的時候，也是想念最瘋狂的時候。平常這種時候，寂寞的思緒猖狂主導身體，她就會寫日記，或寫些可以抒發心情的東西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寫完之後，她從來不敢翻到前面去看，因為她怕會因此回想起什麼，勾起傷心的回憶。

　　把所有曾經都鎖進日記裡，不讓誰拿。

　　也許不過是逃避。

　　手機鈴聲敲打她的耳畔，她眨眨淚眼，一閃一鑠的燈光模糊，因為淚阻隔了視線。拿起手機，意外發現自己看不見上頭的來電顯示，眨了眨眼眶中殘存的淚水，另一波淚又立刻充滿她的眼。她索性直接接起電話，電話一頭傳來熟悉的男聲。

　　「喂，小春嗎？」是山本。

　　「是的，是小春……」努力讓聲音不那麼沙啞，似乎是失敗了。

　　「你……在哭嗎？」

　　「不，沒事的，小春沒事。」

　　她以為可以安撫一下他情緒讓他別著急，他卻丟下一句「等我」。沒有掛斷電話，或許是擔心她會胡思亂想或害怕。就這樣維持通話中直到十五分鐘後，電話一頭才又傳來了他的聲音：「我在你家樓下，可以上去嗎？」

　　三浦握緊手機走到陽台，往下一瞧，山本正笑著仰望她，對她招招手，臉頰滿是汗水。她笑著，可是眼淚卻還不停地在掉，吸一口氣：「嗯。」她點點頭，馬上去開門。

　　這個人，這個她沒有愛上的人，總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來到她身邊。

　　上樓後，他沒有問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很清楚知道她想說她自然會說，所以他不多問。彼此是情侶，但他保留很多個人空間給她，因為愛她所以更懂得尊重她。

　　愛她很久以後，他學會了評斷她需要的是擁抱還是自由。

　　「小春，餓不餓？」山本提起塑膠袋朝三浦一笑。

　　裡面是山本爸爸親手做的最頂級壽司，還有他特地去幫她買的蛋糕哦。當然他沒有告訴她那是他特地買的，說是鄰居送的。但他沒說三浦也曉得，這家是小春最喜歡的蛋糕又搞好是小春最喜歡的口味，怎麼這麼剛好呢？她沒有戳破他，會心一笑的說那小春要開動了。

　　坦然接受他的愛和他的體貼，是她對他最大的回饋。

　　山本手托著臉頰，看三浦享受食物的樣子，他笑開了。不是平時啊哈哈的那種笑，而是一種很滿足的笑容。看她流露出開心的模樣，他彷彿體會到了幸福。

　　「沾到奶油了。」他用拇指抹去她唇邊的奶油，瞇起眼笑得像隻貓。

　　一種電流穿過身體的感覺極速出現也急速消失，三浦愣了愣，看著山本自然真心的笑影，她一時間忘了言語，只能咬著叉子，低下頭。

　　山本武總是把她捧在手心呵護，怕她一個人會孤單寂寞，而給予她需要的安全感。漸漸地她不明白她對他的感覺是習慣還是愛，或者是兩者都沒有，因為三浦春是個寂寞的女人，三浦春怕一個人。

　　那不是愛情，沒有想觸碰的悸動。

　　面對他，她就是說不出愛，充其量想說的，只有謝謝和對不起。

　　她喜歡有他在身邊的感覺，可是她對他的感覺並不是那種感情，沒有想成為情侶的感動、緊緊擁抱的時候沒有想親吻的衝動。她沒有說謊，她想辯駁面對感情她一直以來都很誠實，所以她從未對他說出那句話。這有點殘忍，她說不出口，不過是實話卻哽在口中。


　　也不過就是假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