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落殘響》 BGM:S.H.E - 天灰
聽說,交付給某個人的愛有多少,便需要用加倍的眼淚贖回,即使那顆被給予的心早已殘破不堪,仍舊小心翼翼的收起,只因為那是自己絕無僅有的初戀──一輩子,僅有一次的青澀。
雙手在鍵盤上游移,緩緩敲打出腦海中浮現的故事段落,拼湊成一篇屬於青春的記憶。同樣是兩個人的故事卻由三個人主演,同樣是搖擺在他與她之間,同樣是某年的高中盛夏,同樣是無疑的悲劇。同樣是。
如此熟悉的劇情。
「領掛號喔!」突然,門外傳來陌生的吆喝。
急忙的翻找出私章衝到門前,意外的在開門瞬間不是被偌大的包裹佔滿視線,被遞交到手上的僅僅是平凡無奇的私信,然而卻也因為收件人直指自己反而更顯突兀。
就過去經驗而言,所有的私人信件都是室友的,自己永遠只會收到帳單跟廣告傳單,但今天卻特例的不是收到垃圾信,莫名的緊張感竄升。信封上的字跡不算過於潦草,大約能分辨出是男生的字體,隱隱帶著熟悉感,卻始終想不起自己曾在何處見過這樣的筆跡,最後乾脆放棄無謂的揣測,拿起小刀沿著封口深深劃開。
信封裡頭靜靜躺著摺疊整齊的淺綠色信紙,隱隱飄散淡淡的檸檬香味,熟悉的色調與氣息,突然在記憶深處勾起模糊的輪廓。
曾經,有個人這樣說過:我覺得淺綠色的感覺和你很像。我很喜歡。
然後那個人是那樣緊擁著自己,彷彿將全世界拋棄在外,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想,所有心神只獻予自己。
他是這樣說著:我喜歡你。
接著,在自己的唇邊悄悄偷走青澀的吻,賣乖似的眨眨眼,討好般的低語唇瓣交觸的氣息猶若青檸清新。
學長……
最後自己是這樣回應。不顧一切的奔入那個人懷中,只以為自己終於擁有分寸天堂,不惜代價,只為能在那個人身邊再待久一點點、再久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
只要能讓他開心,自己就滿足了。
──因為那個人是如此的重要。是第一個,將自己奉上的愛戀,細細收藏的人。
「為什麼……」愣愣的抽出信紙,攤平在面前的字跡熟悉的令人發慌,一字一句,逐漸勾勒出清晰的輪廓──是那個自己曾深深愛戀著的人吶。
暫且沒空去想為何失聯多年後還能收到那個人的信件,心底翻攪的情緒持續沸騰,耗費不知如何計數的時間與眼淚才徹底封印好的記憶片段,一幕幕掠過,而後破繭,蜂擁而至。
『你在哪呢?』誰的聲音如此熟悉,明明如此難過,卻在話筒一端強撐著不被看見的笑容與輕快。
『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在忙……那、那我先……』又是誰在被強制中斷的語句中悄悄的讓淚水沿著臉頰滑落,然後自虐似的在腦內撥放著透過話筒隱隱傳來的女孩嬌聲輕喘。
那個人是誰?又是哪個自己不認識的她?
強迫中止的通話裡,卻只來的及聽見陌生的暗啐,彷彿帶著不滿與輕蔑似的用簡單的字詞概括著著一個人的地位。
那個煩死人的傢伙。
我嗎?
從那之後,毫無音訊的日子漫無邊際,猶如被列入黑名單之中,只能單方面進行徒勞無功的尋找,面對著再也無法感受到絕望的機械女聲以及眾人愛莫能助的緘默。耳畔旁曾經殘留的低笑細語早已聽不見,就連「喜歡」兩個字,都在記憶中磨蝕的如同幻覺,毫不真實。
『他是誰啊?』甜膩的女聲訕笑似的提問,卻遮掩了誰欲說出口的相同問句。
『不重要的人,就之前說的那個。』明明聽聞好多次、好多次的聲線,卻冷淡的隔出分界,無法連想起這副聲音曾緊靠著,在體溫的交換中,親暱的低喃喜愛之情。
再然後,又是什麼呢?
想不起來。不想、想起來。
「所以告訴我這些幹什麼?」無力的癱靠在椅背上,彷彿所有力氣都被抽乾,疲憊的伸手覆上雙眼,讓視覺徹底線入黑暗,自欺似的催眠一切只是趕稿過多的錯覺。
只是不小心,將一些故事內容套入毫不牢靠的回憶中。
因為是如此的相似啊。
告白、喜歡、平淡、女孩、失聯、分手。如此公式化的劇情,制式的將一切結局寫成悲劇,歸因於那些年太過年輕的兩個人。
不理會從臉上移開的手心中猶帶濕潤觸感,伸手便將染上青檸香味的淺綠色信紙塞入信封內,隨便丟入不常用的抽屜中,甚至祈禱著自己再也找不到那封信的下落,最好在不知不覺中被室友當成垃圾處理掉。
「……不覺得已經太晚了嗎?」邊敲打鍵盤寫完因為小插曲而中斷的故事,輕聲的詰問像是對著故事主角,卻又像是針對茫然的自己。
「如果說了分手……還能再次……說喜歡……那樣的感情……也太過……廉價可悲……」喃喃念出腦中浮現的故事對白,似是方才提問的答案,雙手不間斷的輸入字詞。
「然後,什麼都不會發生。」寫下最後一個句點,宣判似的在尾端打上END作結。沒有前文、沒有後續,就只是這樣,一個突兀的片段,一個倉皇進入劇終的荒謬故事。
那年夏天,他與他與她的故事。誰也沒說分手,卻突然結束的夏天。
就像曾經看過的某首短詩。
那個人是誰
請不要問關於我的事情
九月的露水
打濕了 等待著愛人的我 ──《萬葉集》
(185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