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補_米洛&墨洛卡_插曲_初夏的恩典。】
1036年，5月22日。
難得排休日。
連續兩天休假。
在軍宿舍稍微收拾了一下，褪去彰顯軍人榮耀的一襲暗紅。換上以往休假時才穿的暗色便服，米洛拎了簡單的行囊，向室友說了自己的去處並道別後，離開寢室走出宿舍。
一路沿照熟悉路徑漫步，棕褐俐落短髮在夕陽照耀下垂顯出耀眼卻不刺眼的光澤。與路上行人擦身而過，腳下步伐一轉，刻意繞了一些路想沉澱自己還正在混亂的思緒。
關於早上頒布下來的諭令。
一星期後，無條件釋放三十六次海陸戰爭時的戰俘。
從命令下達一開始，軍中的氣氛隨即出現詭譎的轉變，可能因各種想法的混合，讓自己感覺是有些喘不過氣的煩悶。
早上至下午期間，軍人們因意見不合的吵架及爭執也略有所聞，中午吃飯時間甚至讓米洛親眼見識到兩名軍人差一點在食堂內大打出手。
還好在她的勸阻之下，並沒有發生更嚴重的私鬥。
勸完架，心中的煩躁更無法阻止的攀沿而上，持續擴大。
想解決內心煩躁及釐清想法之時，本來在王宮廚房工作的少年─裴爾‧瓊，似乎是今日正巧被找過來食堂幫忙，目睹了爭吵事件的始末。在米洛接近吃完午飯的空閒時間，問了她有關於諭令的看法。
也撩起她更複雜低沉的心緒。
在那當下，沒辦法完全解釋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如何，只是依照平時的直覺，說出想法及感受。
─「我覺得是對的，但是，我不贊同。」
到現在已過了整整一天。
像是連鎖反應般，牽起這些一連串有意或無意的事情。
牽起止不住的雜亂想法及省思。
糾結、矛盾，抑或不甘心。
─她不知道，也沒辦法去了解自己的情緒。
反正，就是一團亂。
亂到現在，米洛已經試著想去放棄。
放棄再去思考這件事的任何想法。
搔搔後腦，經由繞路的額外時間將雜亂心情壓低了些，抵達熟悉大門前。
停步，佇立於前。
赫爾特宅邸。
自從三十六次海陸戰爭結束，可能是因為妹妹媞娜的陣亡，使她不想在姊妹兩人一同生活過的雷恩斯家中待著。
因為，在家中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還看得見妹妹還在世前活動的身影。
以及她的笑容。
獨自一人，會想起很多開心卻在如今變成惋惜，且只能成回憶的事情。
現在的她，還無法做到這些。
無法去面對。
宛若在逃避什麼，可能也因為這些原因，米洛不太常回自己的住處。
除了撩亂季回去拿媞娜使用過的，屬於遺物的武器長槍，就再也沒回去過。
目前的習慣，就是在休假時往墨洛卡家跑。
伸手輕推開眼前大門，在門口的女僕和傭人見到算是等同於第二個主子的棕髮女子進門，紛紛向米洛鞠躬問好。
向身旁傭人詢問墨洛卡的去處，得知宅邸主人還沒回來。
迎面而來的僕人示意想幫她拿身上的行李，但她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來就好。
其實自己進門並沒有打算第一時間回房。
「我去後院一下。」
也沒說明去做什麼，向僕人告知自己的去處以免墨洛卡回來找不到人，帶有傷疤的臉扯出平常的微笑，交代完後揹著身上唯一的行囊直接往報出的目標地點方向走。
在一樓長廊拐了個彎直直往前，穿過另外一間房後，於旁邊的小門走至寬廣的後院。
而後，隨意將揹在身後的行李扔至一旁。
剛才繞路克制自己不要亂想的煩悶情緒又竄了上來。
現在要讓自己不再去想著煩惱整天的諭令，也只有活動身體才可能有辦法屏除繼續轉動的思考。
......那就只能......
吸口氣站直，右手握拳撞向左掌，呼應她的是手臂及臉頰浮現出的獨特深藍色圖騰。
─這樣。
挾帶紅與橘黃的溫暖，亮麗的高溫焰花圍繞，於雙臂燃燒。
雙膝微蹲，起勢一個踏步旋身，左手探掌，左腳一震跨步。
同時左臂彎曲，左肘和火焰同時擊發。
連續動作一氣呵成，且並無停下的打算。
才剛開始。
炙熱溫度帶著大量亮眼火光，在昏暗的天色下，彷彿夜晚的日耀。
闔眼吸口氣，右拳舉起置右耳旁，左拳伸直，視線帶向左拳方向後，黑眸眼裡神采便專注於自己的動作上。
左手繞頭獻出左肘，左腳震地同時滑出。
左邊後換成右邊，如此重複。
試著，將思考拋於腦後。
＊ ＊ ＊
聽完了晚間最後一人的告解，墨洛卡舉起手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整天維持坐姿的筋骨。
明、後兩天的假期，今夜也不需要留守在神殿中，工作完後的她緩步走向神殿的宿舍裡，將制服換下，穿上自己的便服，而後就出了大門朝自己的家歸去。
也許，今晚會有人在家裡等待著她也說不定。
沒來由地，墨洛卡的心底油然而生這樣的想法。
從梵瑟斯女王那頒布下來的新諭令，讓她開始思考起一些事情。
一些往事。
那個人......如果也排了休假，也許這種時候會想來跟她說說話。
回家的途中經過了賣酒的商店，墨洛卡隨手帶上了一瓶伏特加。
＊ ＊ ＊
剛進了家門，僕人、女僕們個個圍在墨洛卡的身邊迎接她，並在第一時間就被告知米洛已回到宅邸的消息。
墨洛卡聞言後淺淺一笑，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身邊的女僕：一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背包，還有手上的那瓶酒，吩咐對方製作兩杯伏特加萊姆，便踏出步伐往後院走去。
「知道嗎......有預感今天回家會見到妳......」
倚靠在通往後院的門柱邊，墨洛卡雙手還胸、似笑非笑地對著院裡那正在玩火的女人低聲說著。
從對方那裡還不時傳來一些火焰被推來推去、「轟~轟~」一般的聲音，這種情況墨洛卡從小時候開始就不知道看了幾次，也早已習慣了。
米洛‧雷恩斯，她喚她「桑」（SUN，意為太陽），墨洛卡最好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雖然並沒有特別說好，但這兩人總是會不約而同地將假期就排在一起，也許對其他人來說這是種很奇妙的事情，但對這兩人而言，似乎沒有太過特別的感觸，就像平常自然就會形成的事情一般，冥冥中互相牽引著。
─......嗯？
數不清這是練習的第幾趟，微喘著氣讓雙臂火焰暫歇一會兒，收勢隨手抹掉因動作和力道而由臉頰上滑落的汗珠，空白的大腦沉澱恢復運轉，沉澱的心緒也稍微好了些。
此時身後傳來的聲音讓米洛回首。
「.....歡迎回來。」
扯起淺笑收起魔法，回了她這句，表示歡迎。
對於墨洛卡的出現，她沒有訝異。
調節完呼吸，滿身是汗到旁邊拿自己的行李，才緩步走至她面前。
「我帶了瓶伏特加回來，一起喝一杯？我想妳應該有些話想跟我說吧。」
轉身欲準備回到屋內，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墨洛卡又轉頭問了米洛一句。
「還是妳想先洗個澡？......雖然我認為一起泡個澡、喝點小酒，會是個聊天的好時刻，但得要看桑有沒有那種興致了。」
露出稍微邪氣的笑容，墨洛卡故意曖昧般地說著。
看著她，米洛沉默片刻，似乎沒多想。
─練完拳滿身髒汙，和她談事情也不太妥當。
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和她聊天。
「.....嗯。」
─先洗澡吧。
可能因為心情煩悶的關係，也沒多說什麼，應了一聲輕頷首當作答應。
墨洛卡淺淺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然後笑著伸出手弄亂米洛的頭髮。
＊ ＊ ＊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同樣的浴池、同樣的兩個大女孩，但有所不同的，除了浴池邊放著兩杯剛調製好的伏特加萊姆，還有就是她們的表情已經不再像幼時那樣的無憂無慮、可以在這碩大的浴池裡玩潑水遊戲，兩人心裡想到的事情，蔓延到臉上，由表情說出.....
墨洛卡面向著米洛，背靠在浴池邊，伸直了長腿並交疊著，佔據著一方，拿起旁邊的伏特加萊姆淺嚐了一小口。
偶爾會稍稍抬眼望向米洛，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兩人已經在這小段時間內四目交接了好幾次，墨洛卡似乎在等待著米洛自己說些什麼。
一手支著浴池邊撐著臉，一整天累積的疑問和複雜的情緒難以啟齒。
和她對望著，又移開自己視線，黑眸透露出的低沉是黯然，多少帶點洩氣。
─應該說，是不知道從何講起。
冗長的沉默。
「.......安潔.....」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忍不住這氣氛，或是想好要如何開口。
米洛低頭小聲喚了聲同樣泡在浴池對面的友人。
她喚的稱呼，是從小時候養成的習慣。
因為她覺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墨洛卡的印象，是天使（Angel），這稱呼久了成了音譯。
也只有她會這樣叫她。
─....還是，先從一開始說起。
今天早上的命令。
「......妳知道.....諭令的事嗎？」
出聲問，眼底的煩悶又更深了些。
聞言，墨洛卡直視著米洛，好友的表情根本稱不上是好看，那一臉被煩悶佔滿的臉......讓墨洛卡也稍稍受到了一些影響。
是心疼。
「......當然......神殿內也聽到了各種不同的聲音，想不知道都很難。」
墨洛卡眼光下放，伸起在水裡的手，推玩著池內的沐浴泡沫，輕描淡寫的說著。
就算是以忠誠女神為主的神職人員，大家都對於梵瑟斯女王所頒發的無條件釋放艾殷科吉諾的戰俘有著不同的看法。
然而......抱持不同的看法，如果客觀的話就沒事，但是當看法對立時，討論便會加入己見，誰也不讓誰的情況下，爭執就隨之而起。
對於這樣的情況，墨洛卡只在一邊旁觀著，誰也不幫、哪一邊也不站。
「嗯.....」
她知道，想也知道她會知道。
但問句就只是個開頭，至少能夠打破沉默。
「今早聽到這消息後，軍團裡的人感覺心情都很浮躁。」
隨意撥動浮在水面上的白色泡沫，邊說。
似乎有個起頭，之後就容易多了。
「打架、爭吵......中午我也在食堂看到兩個軍人差點打起來。」
心情很難過，連自己都還沒處理完就去勸架，回來後就被裴爾提出看法如何的問題。
像是緩和情緒般，米洛抹了把臉，「有個少年問我對這件事的看法.......但我覺得.....」
跟他說的，自己想的，真的是─
矛盾。
「自己說的根本就是........一團亂。」
好像，很對不起媞娜。
「......我先這麼問好了......桑怎麼看這件事？」
看著米洛那複雜的神情，煩躁、鬱悶......還有些許自責，而自責的那個部分不用明說，墨洛卡也明白她一定是想到了妹妹 ─ 媞娜。
米洛的內心藏著太多負面情緒，似乎快讓她承受不住而幾近炸裂，在釐清其它的問題前，先把米洛的情緒安撫下來才是目前最大的重點。
─怎麼看.....這件事.....？
「諭令是對的。」
直接道出中午自己對少年所說過的話。
「.....可是.....我不贊同。」
怎麼可能贊同。
從中午到現在也有段時間了，自己腦中的思考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怎麼想，都覺得有些無力。
「但又覺得自己這樣想，這樣講......似乎違背了什麼....」
才從戰場上回來不久，幾個月的時間。
媞娜的死，自己還沒能夠完全釋懷。
一想到，心還是會痛，還是會想她......
甚至是自責。
軍團在戰場上的奮戰，身邊同胞接二連三的陣亡，託付給自己的信念。
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曾經上過戰場的證明和經歷。
深刻的經歷。
沒有辦法抹去。
但諭令的下達，迫使〝軍人〞這身分的她，得去執行。
像是要否決掉無法抹去的曾經。
─那對戰場上逝去的人.....算什麼呢......？
腦中的聲音告訴自己，必須去遵守這道命令。
心情很煩悶，她沒辦法拒絕。
拒絕這道命令，因為她是軍人。
軍人得為了國家而活。
「......違背了我們之前.....拚死拚活上戰場......」
─那些為了國家的人，屬於他們的信念。
闔眼仰頭，小聲地說著，語氣顯露疲憊。
─戰俘的無條件施放說不定也奪走了很多東西。
米洛的立場跟自己，最基本的同為梵德雷的人民，一定有重疊到的部分，然而各自的心情與對這件事情的看法，的確也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該講、不該講，這個墨洛卡並不能百分百確定，畢竟這件事情攸關到兩人的想法，還有就是媞娜的影響......
「諭令是對的，但妳並不認同......這跟妳身為軍人這點有關吧？之前在沙場上跟對方打得你死我活，現在得卻要護送那些敵人歸國，我想這些都是癥結。......還有一個......就是媞娜的事......」
墨洛卡坐直了身子，拿著酒杯湊近了自己的唇邊，喝了一小口。
「.....對於梵瑟斯女王所下的這道諭令，我並沒有去評斷這件事情究竟是對的、亦或是錯的，女王有她自己的做法，既然梵德雷是奧爾加女神所守護的國家，而她是女神所選上的人，就這點來說，我就不會一直去鑽研這件事情的對錯。」
「......而妳，桑，正因為是軍人那樣的身分，所以更會一直在這些想法裡面不斷的糾結著，請相信我，我了解妳的感受，蕾貝嘉的家人......也因為戰爭受到了一些影響，這些妳都知道。」
頓了頓，她繼續說著。
「大多數人聽到這樣的說法，都會覺得我的想法很消極，甚至感覺無關自己的事......我只是覺得事情會這麼安排都是有原因的，要說是女神的旨意也不為過......」
「也許目前無法解釋，但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對於艾殷科吉諾一定也有著重大的影響，那些人回去所要面對的，除了那些歡迎他們歸來的人之外，一定也有著懷疑他們立場的人們......畢竟他們在這裡被關了這麼久，不是嗎？......很多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
墨洛卡抬起了眼，望著米洛的表情，淺淺地微笑著。
「桑......如果那些戰俘繼續留在這裡，妳希望怎麼做呢？」
聽到她提到了妹妹的名字那刻，身軀明顯地震了一下。
漆黑的雙眼染上更深的晦澀。
說出了自己有點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後，再聽眼前的她所說的，一片混亂的腦袋頓時拒絕運轉。
米洛拒絕了所有思考的可能性。
垂下眼眸，呆看浮在水面上的泡沫。
─自己加入軍團，是為了媞娜。
除了國家的理由是其次，首要的目的已經......
現在失去了唯一重要的她，戰爭結束後幾個月的今天，她還不知道自己該繼續為了什麼奮戰。
也還在找。
因為最重要的已經不見了，消失了。
最珍貴的。
很輕很輕，嘆了口氣。
「我......沒意見......」
對於她提出的問題，沒任何建議。
不想要有。
─既然是命令，身為軍人，她就得去遵守。
只是可能會以難過的心情去依照諭令行事。
忍不住內心的負面情緒驟增，撈起了浴池中的水直接往臉上潑，試圖讓自己表情別那麼難看。
「......說謊......妳只是不想去思考那種會感到心痛的答案而已......別試圖想對我隱瞞事情，桑。」
微微低下的頭沒有上揚，抬起的只有那雙淺灰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對面那深褐色短髮的女子，臉上的表情與她的眼神一樣的冷。
緩緩地閉上眼睛後搖了搖頭，再次睜開，眼神柔和了許多，頓了頓，墨洛卡再次開口。
「換個簡單點的方式，如果那些戰俘繼續留在這裡，妳希望處死他們嗎？」
當然....「......不希望。」
墨洛卡問的問題變得較簡化，讓米洛可以從不想運作的腦袋抽一些空間出來反應。
苦笑。
─怎麼會希望處死他們呢......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
那些戰俘，每一個都是沒辦法取代的一條條寶貴性命。
而那些人，在他們的故鄉，也可能有家人在等著他們.......
聲音聽得出來苦悶，但很清楚表達。
「可是他們可能也在戰場上動手奪走許多人的生命。」
不只他們，自己也是。
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染清洗不掉的鮮血。
─這也是矛盾的地方啊。
要是.....沒有戰爭就好了。
沒有抬眸，視線還是停留在水面上。
因剛才她的潑水動作，由髮梢滴落的水珠與池面相容，傳來細微聲響。
「我剛剛說過，很多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吧......如果當初媞娜並沒有死，而被抓去艾殷科吉諾當戰俘的話......不管怎樣，妳一定希望她是活著比較好.....別說是妳了，我也同樣希望，但並不是因為我是個醫生，而是......她同樣也是我所重視的人。」
「我知道妳並不想在這時候一直提起她，但我認為她就是妳心裡的一個癥結點，每提到一次，胸口就抽痛一次......桑，我很明白妳的感覺。」
「......如果並不打算處死那些戰俘，讓他們歸國也沒什麼不好。的確，戰爭隨時都會再發生，這些人的手中沾滿著梵德雷人民的鮮血，但不諱言......妳跟媞娜的身上也同樣是充滿著艾殷科吉諾人民的血腥味......」
最後一段話，墨洛卡放低聲音、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字仔細地說著，似乎那些話就是這一大串文章的所有重點，意圖想要一針刺進米洛的心底。
長痛不如短痛......
墨洛卡怎麼會不明白米洛所在意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不願看著她因為這件事情就將自己逼進了個死胡同，再也走不出來，所以只得一直去刺激那個讓她最痛的點，並利用這個點......去讓她了解其他的事情。
當然，如果米洛抱持的是不同的想法與意見，墨洛卡也很歡迎米洛在這種時候跟她大吵一番，現在的她需要的是宣洩出來......
把那些負面的東西，全部都吐出來......
「.......嗯。」
又提到了妹妹，像是發愣的米洛應了一聲。
靜靜地聽著，那些話就像是將自己刻意塵封在內心角落的傷痕再挖出來一次，不留情面。
原本只是黯淡的眼神轉變成難過與悲痛，連同表情，無法隱藏的顯露出來。
─可以.....不要再繼續想了嗎.....
可以讓腦袋停止思考嗎............?
「戰爭.......就是這樣.......」
每個軍人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那些值得保護的重要事物。
拚了命，手上沾滿了敵人的血。
但當戰爭結束，有些事情可能會被遺忘。
像是，她殺了多少人，敵人又殺了多少她的同胞。
連最寶貝的妹妹也─
可是最終的目的，「.......最後都是為了和平。」
這樣想的話，至少會把悲傷的情緒降低一些。
抹把臉，又想抹掉臉上自己認為很難看的表情，抬眸正眼望向對方，扯起無奈的苦笑。
「......戰爭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所有在戰場上的士兵都只是個為了國家而戰的棋子，死亡、傷殘在所難免。然而脫下了戰袍、離開了那個沙場，就成了最單純的模樣......這是最不帶感情的說法，但事實上......也僅僅就只是如此......」
「......只是剛好是我們身邊的人遇到這些喪失性命的不幸，所以會感到悲傷。在那遙遠的艾殷科吉諾，一定也有跟我們一樣心情的人們......此時此刻也正為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重要之人流淚著......」
墨洛卡將杯子放在池邊，從浴池內緩緩站起了身子，走向米洛的身邊，水波隨著她的動作在晃動著，她蹲在對方的身邊，伸出了手環住那有著漂亮弧度的頸肩，輕輕地將頭埋在那頸窩中。
「我並不是要妳去同情她們，藉此合理我所說的話......只是，別再利用媞娜的死去綁住自己、束縛自己、懲罰自己，這件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桑......」
粗聲低啞地說著，稍稍轉了臉的方向，墨洛卡輕吻著米洛臉上那條傷疤，只有米洛能讓她如此親近，從小開始她就是墨洛卡最熟悉的人，她期望能因為自己安慰的方式，讓對方感到舒服一些。
「.....我會試著，不去那麼做。」
─好像之前，有人也是跟安潔一樣，對自己講出類似的話......
輕聲回答，鬱悶充滿悲傷的神情漸漸收斂。
感受到對方的輕擁及在臉頰疤痕上的輕吻，就像以往一樣溫暖及欣慰，將自己內心不安和痛苦紓緩了下來。
她說得沒錯，但要讓自己做到，真的有點難度。
情緒的轉換和想法，目前有改善了。
卻沒有這麼快能夠.......
完全釋然。
「.....安潔.....」
苦笑成了微笑，平常習慣性的微笑。
如同想表達給對方的謝意般，米洛伸手輕拍了拍環住自己的墨洛卡，那一頭被水弄得濕漉漉的淡淺金黃短髮。
「.......謝謝妳。」
─謝謝她，提醒了她這些。
她所忘記去想的事情。
抓過放在池邊的大浴巾，從米洛的身邊站起身子的瞬間讓浴巾圍住了自己的身軀，清楚地看到米洛那深邃的大眼睛盯著自己，讓墨洛卡不禁一笑。
她身上的那條浴巾是對方的。
「晚上一起睡吧，就像小時候一樣......反正排休，酒要喝多少都可以，如果能讓妳暫時麻醉的話......當然，妳知道我也可以使用一些比較柔和的方式......」
展開了平時會有的那種微笑著說完後，墨洛卡跨出了浴池，走向了剛剛她佔據的那一側，拿起了還裝著一半伏特加萊姆的酒杯與本來配給自己的那一條浴巾，然後將手中那條浴巾拋向還在池裡的人兒。
「嗯。」
反應極快地接過對方拋過來的浴巾，米洛起身圍好身體後也離開了浴池。
順手拿走一直擺在池旁，未喝半口的，自己的那杯酒。
─今晚.....要是再多想，會睡不著。
不過......
......柔和......嗎.......？
「酒加上祝禱，會好睡許多。」
還好有她的陪伴。
─明後天休假，縱容自己喝多一點........
應該是不要緊。
這樣能夠暫時忘掉煩惱的事情，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
「......晚一點，就麻煩妳了。」
保持微笑，聽取了她的建議，褐髮女子如此回應。
【互補_米洛&墨洛卡_插曲_初夏的恩典。END】
*文章 by 青燐&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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