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六慾》

 

 

 

嫁到鄉下莊園的夏依要回鄉探親幾天，回來之前有寫信告訴米勒，希望能帶她跟她的孩子逛逛現在的商店街。

 

所以在夏依回來的那一天，米勒起了個大早，心情愉悅地準備一些小禮物跟點心想送給夏依跟她的孩子。

 

跟著起床的雅布納看著米勒忙進忙出，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悶。

 

他已經先知道夏依的存在，雖然米勒強調他們只是朋友，但每一次談到夏依時，米勒的表情，總是閃閃發亮，讓人不舒服。

 

雅布納不懂這樣的情緒是什麼。可是很難受。

 

揪緊胸口，雅布納垂下頭，他的異樣米勒看到了，過來關心他。

 

「小雅，怎麼了嗎？不舒服？」

 

雅布納心想：也許只是因為怕生而引起的不適，畢竟自己跟夏依並不熟稔。

 

於是他看著米勒，緩慢地搖了搖頭。

 

「沒事。」

 

米勒伸手摸了摸雅布納的額頭，看起來身體是真的沒有不舒服。

 

不過米勒覺得很難得，可以這麼清楚的感受到雅布納低落的情緒。

 

「是嗎？如果哪裡不舒服的話，要跟我說喔。」

 

抱住雅布納試圖讓他安穩下來，米勒蹭蹭雅布納柔軟的金髮。

 

「今天好不容易休假卻沒辦法陪你，對不起喔......不過帶夏依逛完街後，我會去圖書館找你的。」

 

聽見米勒的後半句話，雅布納皺了一下眉頭。

 

胸口又開始悶悶痛痛了，不舒服到讓他今天不想去圖書館工作。

 

很想請假，但是雅布納知道米勒一定會反問為什麼，而他無法解釋。

 

——不想看見米勒和夏依同時出現。

 

這樣的理由好像太過任性了，他說不出口。

 

「……嗯，等你。」

 

「嗯！」親了親雅布納，米勒把準備好的早餐放到桌上，跟雅布納告別。

 

留下來的雅布納看著熱騰騰的鬆餅，默默地吃著。

 

心口還在痛，還是這其實是病了？

 

現在喊米勒回來的話，他會回來嗎？

 

※

 

 

米勒在夏依的娘家前接到她們母子，夏蘿則在街上跟她們會合，米勒牽著夏依生的女孩，一邊說笑，一邊找到撐著傘的夏蘿。

 

「我說啊，如果別人不知道夏依是嫁給別人，你們走在路上看起來還真像我想像中的一家人。」

 

「姐姐！」

 

「我開玩笑的嘛！」

 

米勒乾笑幾聲，小女孩拉著米勒笑得很開心。

 

「米勒叔叔－－我喜歡米勒叔叔！」

 

「我也喜歡小芽喔。」米勒抱起女孩，雖然知道夏蘿只是開玩笑，但一瞬間想起雅布納早上的異樣，心裡就充斥著背叛的罪惡感。

 

這麼說來，那樣的反應第一次看到。米勒從頭再想了一遍，模模糊糊地得到結論。

 

－－雅布納是不是在吃醋呢？

 

「米勒，不用太在意。姐姐她就是愛開玩笑。」

 

米勒揮揮手表示沒關係，心思卻開始神遊，雅布納現在怎麼樣了？

 

「雅布納，你還好嗎？」

 

敏銳的薛恩沒多久就發現雅布納狀況不好，雅布納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抿著唇不回答。

 

感覺真的不太妙。薛恩暗忖。

 

擔心雅布納的薛恩立刻坐在他旁邊，溫柔地摸摸他的頭。

 

「到底怎麼了？有我在呢，再困難的事情我都能夠想辦法幫你解決。」

 

「……難受。」

 

「嗯？」

 

雅布納指著自己的左胸，茫然地瞅著薛恩。

 

薛恩看見雅布納糾結的表情，有種就算他下一秒哭出來也不會意外的感覺。

 

「應該、病了……這裡，難受。」

 

「為什麼？」

 

雅布納只是搖搖頭，不再說話。薛恩盯著他一會兒，沒有追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不舒服就去休息室吧，別逞強。」

 

「好。」

 

雅布納最後還是沒去休息室，因為他答應米勒要等他來——帶著夏依。

 

其實他很想問薛恩：想見到喜歡的人的同時假如也產生不想見的心情，這樣是正常的嗎？

 

會有如此矛盾的情感，是不是自己哪裡有問題呢？

 

 

 

「還是很在意姐姐說的話？」

 

夏依看著夏蘿和芽在圖書館前的廣場到處晃，她轉頭看著說要來圖書館接戀人的米勒，滿是猶豫的臉色。

 

「怎麼了嗎？」

 

「不......我在想今天早上小雅的反應有點奇怪，現在想想，有點像是－－」

 

「吃醋？」夏依接著說下去，米勒一臉被說中的表情。「真的被我說中了啊。」

 

「不知道，不過他很少出現這類的情緒，所以我早上才遲鈍的沒有發覺。」

 

如果發現的話就不會帶著「前女友」和她的小孩來一起接他了。

 

米勒有些懊惱，但又無法控制的去高興。會吃醋，就代表雅布納更在乎他一點了，不是嗎？

 

「小心捉弄過頭會被反撲喔。」夏依無奈地搖搖頭，拍拍米勒的肩膀要他回頭看看。

 

「下午好，雅布納先生，好久不見。」

 

夏依輕拉起裙襬，向走出來的雅布納微微行禮。

 

雅布納踟躕了一下才動作緩慢地點頭示意。

 

「……你好。」

 

 

好一陣子前雅布納就在圖書館內就發現米勒等人來了，只是望著他們相談甚歡的模樣，就不太想要出去迎接。

 

直到薛恩無奈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要他別多想，雅布納才慢吞吞地推開大門出去，他還聽見背後薛恩的嘆息聲和低語。

 

——說真的他不曉得自己有多想嗎？是多想了什麼？

 

「……遲鈍……」

 

薛恩的喃喃自語中，雅布納只抓到這個詞，卻不懂其意思。

 

 

「小雅。」

 

米勒盡量讓自己像平常一樣呼喊，但是雅布納只是輕點點頭當作回應，仔細一看他好像鼓著臉。

 

雖然知道雅布納現在可能在吃醋，心情不好。

 

不過米勒卻覺得這樣的雅布納好可愛，寵溺過頭沒藥救。

 

雅布納打過招呼後就半低著頭看著對方腳邊，微微鼓著臉。

 

他知道自己在生米勒的氣，但他還是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生氣。

 

——如果可以真不想待在這裡。

 

雅布納緊抓著自己的衣襬，非常想要轉身回去圖書館。

 

夏依看了看氣氛，拍拍沒用的男人，招手讓孩子回到她身邊。

 

「我看啊，還是去姐姐家住一晚吧。太遲鈍跟太愛捉弄的男人真讓人看不下去。」

 

「夏依－－」米勒尷尬地搔搔臉，夏依卻是不給他面子。

 

「嗯？怎麼了嗎？」夏蘿一臉疑惑，卻是讓妹妹給拉走。

 

「我們就不要當電燈泡吧。」

 

 

米勒不禁感嘆有個善解人意的朋友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走到雅布納身邊，看著完全不看向自己的他，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過火了。

 

「小雅，現在我們回家吧？」

 

雅布納沒有回應米勒，突然沉默地逕自回到圖書館，走進休息室整理東西。

 

一直偷偷觀望的薛恩用略帶同情的眼神看了跟著走進來的米勒幾眼，無聲說句「保重」後便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米勒覺得自己果然太過火了，雖然鬧脾氣的雅布納很可愛，不過一直被無視的話，果然還是會有點受傷。

 

「小雅，你不想跟我回家嗎？」

 

有點難過又有點壞心的測試雅布納的反應，米勒覺得自己很過分，卻又停不下來。

 

雅布納的身子震了一下，終於抬頭看向米勒，眼神似乎很哀怨。

 

「……不是。」

 

 

 

看到雅布納的眼神，米勒終於意識到這不是說是玩笑就可以帶過的。

 

馬上牽起雅布納的手，跟門口的薛恩說再見，他幾乎是帶著雅布納用跑的回到家。

 

喘口氣，米勒伸手抱住雅布納。

 

「小雅對不起，我不該明知道你在吃醋還開玩笑。」

 

雅布納被拉著跑回家，體力無法負荷，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等到雅布納好不容易不喘的時候，他推開米勒，一臉困惑地看著對方。

 

「……吃醋？我沒有。」

 

「可是你有啊.....」米勒頓了下，也許雅布納並不懂吃醋的意思？「你知道什麼是吃醋嗎？」

 

看雅布納一臉疑惑，米勒想他可能真的不明白吃醋這種感情。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心口悶，對我很生氣？討厭看到我跟夏依在一起？」

 

雅布納遲疑地點了點頭，按著胸口小小聲的說。「很難受......」

 

「吃醋，是對喜歡的人表現出獨占欲的情感。不想要他對別人笑，不要他對別人好，只要看著自己，獨佔著所有－－」米勒雖然想認真的解釋，卻忍不住嘴角。

 

他不該笑，可是真的太高興了。

 

自己一直想要讓雅布納再更情緒化一點，稍微再更多的表情。

 

雅布納花些時間消化米勒所說明的「吃醋」，然後慢了一拍發現米勒在偷笑。

 

直覺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而逗笑對方，臉上立刻一熱。

 

「不要笑。」

 

「我、抱歉......但是一想到小雅為我吃醋就好高興。」

 

米勒掩飾不住表情，蹭著雅布納。「這表示小雅很在乎很在乎我.....你想要獨占我，不想我被搶走。」

 

雅布納歪頭想了想，突然開嘴咬住米勒的肩窩。像是洩憤似的咬了好幾十秒，才滿意地鬆口。

 

「米勒，笨蛋。」

 

他悶悶地說了這句，大概是暗指米勒捉弄自己的那些行為，然後伸手按著對方肩上的齒痕。

 

好像不太好意思所以輕聲地又說一句，但雅布納確定米勒有聽見。

 

「……我的。」

 

被咬雖然很痛（雅布納是真的毫不留情的咬下去），但是痛得很開心的自己也是有問題的吧？

 

肩窩微微發燙，雅布納小小聲的宣示所有物，他聽到了。

 

米勒情不自禁的低頭吮吻那片誘人的唇，按著雅布納的後腦，激動地吻著他。

 

「唔......」

 

「小雅、我是你的喔。一直一直都是你的。」

 

微喘著氣，米勒看著雅布納泛紅的臉頰，憐愛的親吻他的嘴角。

 

雅布納眨眨眼，似乎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紅透了整張臉，連耳根子也紅到不行。

 

他抓住米勒的衣角，害羞地低下頭。

 

「……嗯。」

 

這是雅布納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會有「佔有慾」。

 

以前的他對任何人事物看得很淡，近乎另類的冷漠無情——不是自己的不會強求，是自己的即使失去了也不太在乎。

 

或許是他害怕投入太多感情最後卻變成一場空的那種痛苦，所以才不敢將事情看得太重。

 

 

米勒始終不變的堅持和執著改變了雅布納。

 

讓他相信，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會離開。

 

讓他學會了很多過去的自己不願意去接觸的情感。

 

讓他更像個人。

 

 

——吶、米勒。最喜歡你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