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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回憶如酒】

 

 

 

 

 

粉色頭髮的少年在林間小路中跑著,嘴裡微微喘著氣。

 

夏季不知何時已取代春天的步伐來到梵徳雷,東邊山上白球花的花季也在此刻展開,漫天的花瓣和種子在空中飛舞,人的心情似乎也跟著放鬆不少。

 

森丸太和奇歐不約而同的在昨天告知裴爾今早無法到場,只剩自己一人的晨跑,裴爾決定將時間稍往後移,也換了路徑。在森林慢跑的話,有樹蔭遮擋太陽,空氣應該也會特別清新吧。這樣想著,裴爾選擇往東方山緣的森林跑去。

 

第一次跑進森林,裴爾跟著小路前進,沿途嗅到的青草芬芳和森林獨有的氣味,讓他感到心情愉悅。在一棵筆直高大的橡樹旁,裴爾停下腳步,胸膛隨著呼吸大幅度的起伏,抬起泛著汗水的額頭,只見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來,投射在一朵朵落在地面的球花上,白的亮眼。

 

「好漂亮呀......」少年輕聲感嘆著,語尾彷彿要融入這片寂靜的林中。

 

這時,琥珀色的眼瞳在一片翠綠的背景中,捕捉到一叢紅色的身影,而那人似乎也正看到他。「這不是裴爾嗎?」

 

「八禾?早安!」

 

裴爾驚訝的呼出聲,接著,臉上掛起了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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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一襲紅色軍服的八禾聽到一旁傳來的窸窣聲響,他從美景中回過神來。發現來者是認識的少年,一抹微笑出現在他的嘴角,接著他跳下馬,走向對方。光影因飄下的花辦而錯落在兩人的身上。

 

掛在馬匹袋子裡的是裝著方才居民贈送的葡萄酒,他騎著馬原本只是依著原本的計畫在山腳的森林巡著,卻突然被眼前的景色吸引而停下腳步,沒想到因此撞見認識的人。

 

「早安!來森林慢跑嗎?」邊打了招呼,八禾順著裴爾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樹林。「這裡的景色真的很棒......我第一次看到這麼茂密的白球花。」

 

「對呢,又到了球花的季節啊。」看著落下的球花,裴爾語氣柔和的說著。「沒想到球花在這樣的光線下,竟會如此美麗。哇,如果有帶些什麼,或許我們就可以一起賞花了呢。」

 

「......現在的確很適合和朋友或家人一起賞花......」八禾笑著看向四周的美景,他總覺得像是夢境,有些回憶似乎也隨著樹林中蒸騰的陽光一起浮出。

 

停頓了一下,八禾想起剛剛的葡萄酒:「對了!我這裡剛好有人送了葡萄酒,裴爾有興趣和我一起品嘗嗎?  」現在時間還早空氣的溫度不是很高,喝一些酒暖暖身體也許也不壞。

 

「喝酒嗎?不過我......沒喝過酒呢。」之前曾因好奇而聞過,雖然覺得酒香迷人,卻也同時感到有點苦澀,因此從沒去嘗試過。

 

「酒好喝嗎?不苦嗎?」裴爾臉上寫滿疑惑,看著八禾。

 

「我第一次喝酒時覺得酒好難喝呢!」

 

聽見裴爾的問句八禾不禁笑出聲,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時因為酒的酸澀而眉頭緊皺的樣子惹得一旁的父親哈哈大笑。

 

「但是,如果細細品嘗,就算是苦味,也很迷人。」說著邊從馬匹上卸下裝著葡萄酒的袋子,又和馬說了幾句話就讓馬兒自己去一旁遊戲了。

 

「我記得第一次喝到酒是十三歲的時候,所以裴爾也可以試一些看看喔!」把酒倒了一些進杯子裡,遞給對方。

 

「十三歲......」八禾將酒遞來,裴爾接過酒杯盯著紅紫酒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忍不住想了一下自己13歲在做什麼,似乎都在孤兒院老師的身邊幫忙、以及和羅斯在平民城鎮到處奔波接案。院長不喝酒、也沒人和自己說過,那時根本不曉得酒是什麼呢。裴爾抱著杯子,感到不知所措的看向八禾,而對方自己倒了一杯酒,正笑著用藍如蒼穹的眼眸望過來。

 

「所以,不會很難喝囉?直接這樣喝?」

 

「當時是父親要我一起品酒的。」八禾微笑說著。

 

那時的自己還不懂怎麼做,拿到就直接喝了一大口,結果苦澀的讓他差點把吞下去的吐出來。想想父親似乎總是這樣,不先提醒想讓自己從錯誤中學習呢......

 

回想父親當時的語氣,八禾說道:「品酒之所以叫作品酒就是因為我們要『品味』它,所以不是直接『喝』喔!」

 

示範性的先拿起酒杯稍稍傾斜,讓光線進到杯中,絢爛的色澤折射在他的眼睫。

 

「第一步,要先看酒的顏色,好的酒必須是澄清明亮不混濁。」

 

裴爾看著八禾的動作,跟著一起拿起酒杯,站在他的身邊做出一樣的動作。陽光穿過酒,幻化成另一種無法形容的顏色,裴爾覺得自己彷彿融入了這片景色中,世界全都染上了這樣的色彩。  「......很清澈喔!」

 

看對方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八禾接著說:「再來呢,是聞酒的味道。」

 

同時輕輕的左右搖晃酒杯。葡萄酒沿著杯子的弧度滑動,然後緩慢的流回杯底,濃郁的酒香瞬間四溢。「這樣可以聞出酒的種類和濃度喔!」

 

學著八禾,裴爾捏著酒杯細細的頸子,緩慢且輕柔的轉起圈,深沉而溫潤的紅紫色的液體有如舞著芭蕾般,在杯緣疊起一圈又一圈的圓。貼近杯口,裴爾聞到熟透的葡萄香氣,還有更加成熟的、無法形容的氣味。

 

「最後,才是『嚐』的動作。」

 

停頓了一下,八禾含了一小口酒進嘴中。感覺液體滑過舌尖,先感覺到的是酒的酸味和葡萄的甜味,然後酒精的苦味,最後是嚥下後葡萄酒特有的餘韻。

 

「換裴爾試試吧!」笑著看向對方,他鼓勵似的舉了舉酒杯。

 

「然後......要喝是嗎?」有點猶豫,但看到八禾滿臉笑意的對自己舉起酒杯,裴爾仍將唇貼上酒杯邊緣,將酒沾濕了唇。

 

伸出舌頭,裴爾舔著上唇──那一瞬間舌尖傳來了多種無法言喻的滋味。既是苦澀、又感到甘甜,微酸的刺激、卻又誘人多嚐一些......

 

「裴爾覺得味道如何呢?」看對方小心地啜飲著,八禾好奇的問。不知道裴爾是不是和自己第一次品酒時一樣,嚐到酒的苦澀?

 

裴爾轉過頭,眼睛閃爍著看著八禾:「好特別。」

 

因為對方的回應而微笑,八禾拿起酒杯又喝了一些。想想自己已經一陣子沒有碰酒了,今天竟然因緣際會下可以和裴爾一起品嘗美酒,似乎也品嘗著回憶?看著眼前的景色,兩人又天南地北的繞著這個話題聊了一會。

 

裴爾一開始感到的苦和酸澀,隨著接下來的每一口,那種不適的感覺都更加的被甜美滋味覆蓋。在口中嚐到的香味和鼻腔中繚繞的芬芳,讓他不知不覺喝了一口又一口。八禾在一旁解說著酒的種種事情,感興趣的聽著的同時,也不知喝了幾杯。

 

漸漸的,身體感到舒暢溫暖,但世界不知怎麼的,變得有點眩目。

 

「......其實每瓶酒,就像每個人一樣,有著不一樣的靈魂,不一樣的背景和記憶......」也許興致正旺,手中拿著另一瓶葡萄酒,八禾突然憶起父親當時和他說過的話,轉頭,問著一旁的粉髮少年:

 

「裴爾想再試試看嗎?」

 

八禾好像說了些什麼?唔......雖然聽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拿著一瓶新的酒......他要跟我介紹嗎?裴爾點了點頭。

 

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沒注意到裴爾的雙頰早因酒精而泛紅,也沒注意到另一瓶葡萄酒的濃度比較低、比起酒更像是有酒精的香檳,八禾拔起瓶口的軟木塞,一股和方才完全不一樣的香氣瞬間四溢。

 

在自己和裴爾的杯中倒了一些,八禾舉起杯子小力的碰上對方的,玻璃杯清脆的聲音悅耳如雲煙。裴爾雙手捧著杯子,只怕一不小心鬆手,一杯剛倒滿的酒就這樣灑了。然而他卻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喝下這杯酒,和八禾輕碰了一下杯子後,就小心的抱著酒杯,靠在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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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禾看著遠方,沉默的想著事情,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陽光,這樣的場景,這樣美好而溫暖的天氣,似乎也同樣存在於許多記憶中......好多回憶的畫面縈上心頭,八禾記得自己總是在這樣的陽光下尋得如寶藏般的珍貴友誼......不論是Lucis哥哥還是.....那個他......

 

想著想著八禾又喝下幾杯葡萄酒,因為酒精的緣故而微醺。

 

「我還記得小時候曾經鑽過人家的牆壁為了追一隻小貓。」突兀的開口,八禾望著酒杯勾起嘴角。「還遇到了那個家的小姐,當下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呢。」

 

裴爾眼睛微微瞇起,努力的專心傾聽。

 

但是或許是陽光很溫暖、或許是風很涼、也或許是花很美。少年有點恍神。

 

「原來、」打了一個嗝,裴爾盯著手中酒杯晃動的液體,稍微頓了一下。「我說,原來八禾以前會鑽鄰居的牆壁呀。」泛紅著臉,裴爾對著八禾笑了。

 

「呵、小時候......真的不太懂事......還和人打過架呢......」輕聲笑著,杯中的酒早已被一飲而盡。

 

他想起自己曾經為了阻止一個孩子欺負小動物而和對方大打出手,事後和對方卻成了一輩子的朋友。這樣的緣分,也是開啟在這樣的陽光下......八禾轉頭看向眼前的少年,眼神仍未脫離稚氣,但卻又有一份無法形容的成熟。

 

自己以前也是像這樣嗎?......不,自己小時候絕對和成熟勾不上邊的。

 

「以前總是做一些旁人無法理解的事,卻又比任何人都固執。裴爾小時候有這樣的經驗嗎?這樣現在想起會感到懷念的趣事?」

 

小時後懷念的事情嗎?裴爾緩緩的歪過頭。其實在八禾問起自己之前,腦海中的畫面就已經隨著樹葉間跳躍的光點,一段一段的,跳出各種回憶。

 

「有喔,我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朋友.....現在也還是朋友喔,他啊,常常生氣,又很少笑,我們吵了一架......然後他就走了......」說著,裴爾發現眼前景象越來越模糊,伸手抹了抹,感覺到手背濕濕的。

 

「不過他又出現了......還以為我死掉了,然後......我就揍了他一拳......」裴爾語無倫次的笑了出來。

 

對呀,他以為我死掉了。那是因為,整棟房子都不見了啊。大家都......不在了啊。

 

「還有喔,我,有當偵探喔。」裴爾有點炫耀似的貼上八禾的耳朵,很靠近的在對方臉旁微笑說著:「偵探喔。......嗝、不過是助手......」

 

說著,裴爾的笑容突然垮了下來,眼淚毫無預警的湧了出來。

 

「可是羅斯他連衣服都穿不好,麵包也都是我帶去給他的嗚嗚嗚嗚嗚嗚───」

 

原本聽裴爾說著以前的事、甚至是當對方靠近到臉旁呼出有酒味的氣息時,八禾都只是微笑而不語,但不知怎麼的,當淚水突然從少年眼中湧出時,他也有了想掉淚的衝動。回憶明明是有趣的,但卻又為什麼......似乎悲傷著......

 

「怎麼了呢?裴爾怎麼突然哭了?」慌亂地將裴爾抱入懷中,八禾嘗試抹去對方的眼淚,但水滴仍不斷的墜落。「當助手很好啊!可以幫忙...呃、不對、他以後一定會學會穿衣服的!唔、怎麼好像也不太對.....」

 

被八禾抱著,裴爾一邊哭一邊胡亂張手回抱:「還有、院長都用鬍子攻擊我,好癢好痛,狄安玩捉迷藏也都作弊、說好不可以聽的!」

 

像是宣洩一樣──即使內容很莫名其妙──裴爾不斷說著,想掉眼淚的衝動也無法止住。



 

還是孩子時候的那些事情,開心的、快樂的、歷歷在目。

 

現在想起來,卻反而讓人難過的想掉淚。




裴爾緊接著說了一大堆話如洩洪般,八禾完全不知該從何回起,他靜靜地讓對方的眼淚染濕了自己的軍服外套,輕輕的一遍又一遍的拍著少年的背。

 

因為慌亂而有些語無倫次,八禾皺眉,思緒卻因為醉意而變得更加混亂。急著安慰對方語氣卻變得哽咽:「裴爾的朋友......感覺很不一樣啊......我也有認識一個朋友......不怎麼會照顧自己......可是、卻一直照顧別人......啊......為什麼不重視自己一點......」

 

「.....不管做了什麼......我相信不論是院長還是狄安......一定都是愛著裴爾的......」說著安慰的話語,他的語調低的幾乎被樹葉摩娑的聲音蓋過。

 

彷彿什麼沒有聽見最後一句,裴爾更加緊緊抱住八禾,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蓋住濕潤的眼睛只露出嘴大聲說著:「你那個朋友......一定是被虐待狂啦嗚嗚嗚、啊不是這樣用的樣子......」

 

「他一定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才有活著的感覺,所以、比起重視自己嗚嗚嗚、更加、的重視你吧嗚嗚嗚嗚──」

 

「我以前一個朋友跟我說這就叫做斗M啦───」

 

說到最後,裴爾滿臉都是淚水和鼻涕,嗚咽的不成話語。

 

聽見裴爾對於那個朋友的評論,八禾微微的笑了,眼淚仍舊只是在眼眶打轉:「啊.....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嗎......」

 

將下巴輕靠在懷中的裴爾的肩上,八禾突然覺得想笑。但一笑眼淚肯定會滑下來吧?

 

自己都長那麼大了,怎麼講到回憶還是忍不住鼻酸......果然有些東西隨著時間消逝,即使不去提起,還是在心裏的深處,還是這樣的令人不捨。

 

「裴爾不哭了!我們還有好多好多朋友在身邊陪著呢!被看到肯定會讓人笑話的!」撫著裴爾的髮,八禾讓自己的語調開心起來,半開玩笑的說著。

 

「笑就笑,沒關係!」突然的裴爾大聲回應。「老師說,我們身為人最大的權利,就是想笑的時後可以大笑,想哭的時候可以大哭!」

 

少年從八禾肩上抬起頭,眼眶裡還打轉著淚水,卻直直的看著褐髮男子清澈的藍眼:「八禾......你為什麼要忍住淚水呢?」

 

說著,裴爾兩隻手拉著八禾的臉頰,讓八禾的臉呈現微妙的樣子。

 

「這麼用力忍耐,不累嗎?」

 

「......」

 

因為裴爾突然的動作以及話語而愣了一會,八禾感覺眼角有些濕潤。

 

是呢......自己為什麼忍住淚水,為什麼壓抑著呢?

 

任裴爾拉著自己的臉頰,八禾才在思考著,下一秒突然的笑出聲,因為想起了自己兒時哭得亂七八糟要父親留在家中不要去軍團的事。

 

原來自己一直都害怕表達心中最直接的情緒,因為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軟弱,不想讓自己沉浸在悲傷裡,卻沒想到時間久了竟然習慣了隱藏和忍耐,不再直接的哭和笑了。

 

「呃、我......不應該哭的......沒什麼好哭的......我......」

 

笑著回答裴爾眼淚卻不聽使喚地滑落臉頰,也許真的醉了,八禾有些尷尬的抹去臉上的液體,仍然無法阻止不斷湧上的悲傷情緒。

 

「不會累......因為......習慣了......啊......」

 

最後一個音節還沒吐出口,淚珠就如同潰堤一般落在裴爾的手背。

 



男人哭了。

 



總是堅強、溫柔、微笑著面對大家的男人,此時眼淚卻不斷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蹙起的眉和壓抑的嘴角,說明了他最後一句話,就像是催眠一樣,騙了自己許多年。

 

八禾其實比誰都清楚,自己......一直都不夠堅強,一直都需要別人的幫助和提醒,也許他只是一直都用微笑在撐著自己心中所有的沉重和脆弱。

 

裴爾伸出手,換他幫對方擦拭流不完的眼淚──即使自己的臉上也仍滿是淚痕,然後雙手覆蓋住八禾的眼睛:

 

「哭吧,現在,只有我知道喔。」

 

不知道過了多久,八禾終於止住淚水不再滴落,感覺少年的雙手蓋在自己的眼窩,溫暖透過掌心傳來,眼睛的酸澀似乎緩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睡意。

 

這時,少年卻倒向八禾,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望向靠在肩上的粉髮少年,八禾微微地勾起嘴角:「睡著了嗎...這樣也好....」

 

這樣就不會記得剛剛自己的失態了......吧?輕嘆了口氣,八禾靠向樹的方向,閉上眼只聽見幾聲鳥語及一些花朵飄落的聲音。

 

『再待一會,就回去吧!』意識飄遠之前他在心中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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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很痠澀。這是裴爾睜開眼睛時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

 

「咦!?這裡是哪裡?」

 

坐起身,發現除了身上頭上滿是球花種子之外,身旁躺著的人也幾乎被球花覆蓋了全身。

 

「哇,八禾......」想起了兩人巧遇,一同喝酒賞花......然後呢?裴爾驚呼著伸手撥開對方身上的花,想確認褐髮男子的狀況,但在看到男子臉上的表情之後,裴爾卻安靜下來。

 

臥躺在自己身邊,覆蓋著白色球花的八禾,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似乎正做了個好夢。

 

裴爾愣愣的看著對方的表情,歪過頭,然後也跟著瞇起眼睛微微一笑。想輕輕撥開八禾臉上的花瓣,還沒碰到,男子卻緩緩睜開了雙眼。

 

「唔......」

 

聲音因為乾澀而些許沙啞,八禾感覺到光影的變化而睜開雙眼,視線有些茫然,直到下一秒看見身旁的少年正笑著望向自己,他才想起剛才他們......似乎在賞花?

 

緩緩的坐起身,八禾望向沾滿兩人身上的白色球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

 

「啊......我竟然睡著了嗎?」

 

蔚藍的天空已經被艷紅的雲影所取代,金黃色的陽光已經不再刺眼,白色球花被染上一層粉紅,樹林似乎多了種神秘的美感。

 

「時間似乎不早了呢....真是不好意思了。」邊取下落在裴爾頭頂的花瓣,他笑著說到。

 

「不要緊,我剛剛似乎也睡著了呢。」

 

轉頭看向遠方已即將沉入地平線的橘黃太陽,裴爾喃喃的說著:「真沒想到會睡著呢......不過,總覺得心情非常的舒坦。」

 

從空中落下的白色球花,裴爾靜靜看著他們輕墜地面。

 

心裡變得很輕鬆,像是有什麼堆積很久的東西一掃而空的感覺。......似乎有誰在自己的耳畔,說了什麼讓自己感到無比安心的話語。

 

裴爾撿起地上的酒杯和酒瓶,遞給八禾:「酒,可以讓人如此放鬆心情嗎?」

 

接過裴爾遞來的物品,八禾思索了一會,笑道:「酒嘛......也許吧!但我想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喝呢!」

 

邊將手中的酒杯和酒瓶收入袋中,八禾發現剛剛兩人坐的地方又被飄落的球花掩蓋了。



 



也許很多的記憶就是如此不著痕跡,一下子時間就將它們給沖淡在記憶的長河,無聲無息。

 

但就如同人們相信球花代表『緣分、友誼、一段巧合、永恆的祝福』,他也相信,這些名為『回憶』的珍寶,全部會隨著球花花瓣一起融入土壤,在明年同樣的時間,跟著春天的歌聲再次綻放在這片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