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胭紅色的裙襬晃啊晃，晃出雅布納的世界。

 

那天，他被父母拋棄了。

 

 

 

為什麼他們不要他呢？

 

雅布納想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經不再是小孩。

 

 

 

——也許答案是，他們想要自由，而自己是個累贅。

 

 

 

如此簡單罷了。

 

 

 

※

 

 

 

雅布納看著米勒，眼神裡有些困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前的這個人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愈來愈多、愈來愈重？

 

 

 

對於認識米勒之後逐漸產生的那些陌生情感，雅布納感到畏懼。

 

他莫名地害怕著，如同十幾年前，他剛踏出自己小小又封閉的房間、初次接觸外界時那樣。

 

 

 

——我喜歡你。

 

米勒不斷強調這點。

 

 

 

兩人慢慢演變成疑似情侶的關係，雅布納還有點無法理解缺乏情感的自己為何會被對方喜歡。

 

無法理解的啊。

 

正如他不懂每當看見米勒時，為什麼嘴角總是不自覺地想要上揚。

 

 

「……米勒，如果自己、一個人，比較自由。」

 

雅布納在某次和米勒獨處的時後，吞吞吐吐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這句話是認真的？」

 

米勒原本笑著的臉沉了下來，雅布納第一次感受到溫柔的男人充滿怒氣。

 

 

雅布納愣了幾秒，忍住想要逃離現場的衝動，緩慢地點頭。

 

「嗯。」

 

 

「所以是要讓我一個人自由，不要再喜歡你？但可惜我就是放棄了自由就是要留在這裡！」

 

米勒暴怒的將拳頭槌向牆，沒有了笑，也沒有再說著喜歡，偏開了頭，深呼吸。

 

「......抱歉，我去冷靜一下。」

 

說完他就離開了，留下呆愣的雅布納。

 

 

雅布納的嘴小弧度地開開闔闔，似乎被米勒的舉動嚇到了而說不出話。

 

其實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沒有什麼好辯解的，他就是希望對方自由，因為跟自己相處很累的。

 

雅布納明白自己像小孩子般天真無知，很多別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必須要人解說好幾次才懂。

 

現在米勒還能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向自己說明，可是說不定米勒哪天會厭煩的啊——到時候他和父母一樣拋棄自己怎麼辦？

 

 

「……嗚……」

 

雅布納低著頭咬緊下唇，眨眨眼後，發現鏡片浸水了，不必嚐也曉得上面的水是鹹的。

 

他吸吸鼻子，有點狼狽地抹了抹臉。

 

 

「這時候應該要用這個擦吧。」

 

雅布納看著突然出現的手帕，有些遲疑地抬頭看。

 

「哭成這樣，好像是我欺負你一樣。」

 

米勒苦笑，伸手把雅布納的眼鏡拿下來，拿著手帕輕輕地擦去淚水。

 

「不過也是呢，是我在欺負你。對你發脾氣，讓你哭......真是差勁。」

 

雅布納不懂為什麼米勒總是這麼溫柔，明明是自己的言語讓人生氣，卻又這樣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臉被輕柔地觸碰，明明淚水被擦乾了，卻還是有哭的衝動。

 

「我沒有聽你把話說完，是我的不對。把你為什麼這麼說告訴我好嗎？就算表達不好也沒關係，我想要聽你說出真心。」

 

 

「……怕、米勒、厭煩……我、很麻煩，是累贅……唔……」

 

雅布納顫顫地抓住米勒的衣角，用帶有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說著，才沒說多少字就皺起眉頭苦思。

 

「有一天、米勒受不了、跟父母一樣、我被丟下……不想那樣。所以……所以……」

 

 

「傻瓜。」即使斷斷續續也令人鼻酸，米勒抱住雅布納，緊緊地抱住。

 

「我啊，沒有父母了，所以總想要有自己的家。」懷裡的雅布納微微顫抖著，米勒輕拍著他的背繼續說。

 

「想要留在你身邊，是因為除了戀人以外，我把你當作親人，我心目中一個家所必要的人。」

 

米勒慢慢地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微低的聲音安撫了雅布納。

 

「我父母教導給我的信念，親人永遠不會背叛。所以，小雅－－」米勒往後退，無奈地抹了抹雅布納臉上的淚水。「我不會拋棄你，永遠不會。」

 

 

雅布納抿了抿唇，抬頭瞅著米勒。微風吹動了對方的髮絲，帶些橘色的紅映入他的眼。

 

他突然想起來母親那暗沉的胭脂色長裙，那條離開自己世界的裙子。

 

這次，是橘紅色的髮，闖進自己小小世界。

 

 

「說謊的人，吞針。」

 

雅布納破涕為笑，墊起腳尖親了米勒的臉頰。

 

 

「說謊的話，我吞一百根針。」

 

被親的地方微微發燙，米勒看著笑出來的雅布納，自己也跟著笑了。

 

「還有這時候是要這樣吧。」

 

他低頭，吻上戀人的唇。

 

不會拋棄你的。已經有過創傷，怎麼忍心再讓你傷一次。

 

 

 

「雖然這時候說有點奇怪，不過本來最近就很跟你提了......」

 

米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明明剛剛的話比現在都還要來得羞恥，卻是支支吾吾了一下，才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剛剛說了，我把小雅當作戀人也是親人......所以，我想問你，願意跟我住在一起嗎？」

 

 

「欸……？」

 

雅布納先想到的是自己職位的規定——必須住在王城宿舍。

 

但他還是紅著臉，小小聲地回答：「……願意。」

 

 

 

薛恩總管應該有辦法的。雅布納略帶歉意的想著。

 

他知道薛恩一定會答應，因為這是向來被動的他難得主動想要去做的事情。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