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弒者的警告

 

　　海平面一望無垠的湛藍底下，被薇薇卡女神所眷顧之處卻依舊由暗夜籠罩與保護，於險路重重的洞窟群內建立起來充滿繚繞著幾絲危險氣息的民族熱情，勾勒出堅忍意志的國家──艾殷科吉諾，它恍如誘人探索深不可知的夜晚盛會，如今依然如火如荼為審罪進行撞鐘。

　　黝赭色的斗篷下因奔跑打亂的空氣而露出綹綹灰白髮絲在漆黑的街道中極為耀眼，或許是光線影響，那隨風飛揚的髮顯得不似平常爍人，反而帶起一縷詭譎的森冷。

 

　　朝目的地前進的身影倏然慢了下來，距離幾步遠的胡同邊有位女孩子穿著各處縫補過的衣裳，模樣吃力提住鐵桶，微弱無力的嗓音斷斷續續叫喊著賣花。女孩似是瞥見了駐足的人影，抹著髒汙的小臉揚起一抹與此截然相反地笑容，顫巍巍從鐵桶裡拿出破敗不堪的花朵。

 

　　「大哥哥，要不要……買花？一個銅星幣、很便宜的。」

 

　　女孩仰著頭看往緩緩走過來，被斗篷遮住大半面容的人，光暈昏暗使得被陰影遮掩的笑顏曖昧不清，映入瞳孔的人影略略歪了歪頭，無法觀察出心情好壞。

 

　　「可是我沒有帶錢呢。」

 

　　摻進一抹道不明的愉悅，那人彷彿是靈光一現想到般以拳擊掌，「不然我用糖果跟妳換花好不好？小妹妹。」

 

　　女孩流露出猶豫神情，低頭噘起嘴並且拈著花朵的手下意識抓緊了鐵桶的握把，視線頻頻覷往站定在面前似笑非笑等待回答的人，最後鼓起勇氣點點頭。

 

　　「好、好的！那、那這朵花……」

 

　　「可以自己選嗎？」

 

　　從口袋中拿出一顆包裝精美的硬糖，空著的手指向女孩提著仍有不少花朵的鐵桶。這次女孩沒有苦惱多久，或許是被對方手上看上去很漂亮的糖果吸引，很快便答應讓他來選花。

 

　　被選中的花朵看上去逐漸邁向枯萎，已經有幾片花瓣在被拿取的途中掉落，但那人仍然歡快的依約將硬糖給了女孩，腳跟稍稍轉向便朝本要邁前的方向疾行而去，甚至連與女孩道再見的話語都沒留下。

 

　　鑽入瀰漫腐敗味道的巷弄，隨手把花朵繫於耳，熟門熟路抄小道迅速離開黑街，常年略載水氣的徐風，隨目的地越近，混雜於濕氣的鐵鏽味就越重。

 

　　鞋底與道路敲極而發出細微響聲，從高處落於像是等待許久的身影旁邊，他拉掉了掩飾過於顯眼髮色的斗篷帽，與一雙抹上尋問神色的眼眸對上，他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臉面上笑意依舊。

 

　　「路上遇到有趣的人，稍微耽擱了下。」抬手比往耳際上的花朵。

 

　　不以為然的挑眉，「該不會被你玩死了吧？」

 

　　「怎麼會呢──對方可是不到十歲的小女孩。」隨興擺了擺手將話題敷衍帶過，跟著已然聚集齊全的人們，毫無一絲足音地走進前方房屋內。

 

　　「而且我只對你感興趣啊，小彌彌──」

 

　　「少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梅尼亞。」

 

　　「嗯哼、那表示你不排斥我對你有興趣？」

 

　　「同樣敬謝不敏，快做事。」

 

　　走在捻著花梗轉那朵無名花的梅尼亞身後，隱彌注意到放於客廳邊木櫃上咬著錢幣、頭顱向著室內的一只貔貅擺飾，底下速度不變進到客廳中，躺倒於地已然冰冷的屍體映入眼簾。

 

　　環視著周遭環境，隱彌瞥見梅尼亞已經蹲在屍首旁邊饒富興致觀察致命傷，伸出手準備佈置成上頭指示的死法時，始終注意外頭動靜的伊空忽然出聲。

　　「有人。」

 

　　下一瞬緊閉的大門被來者以未出聲音的方式打開，而原本梅尼亞等人所待的客廳僅存逐漸僵硬的屍體，房內安靜得毫無人氣。

 

　　藉著巧妙的角度讓橫躺在地的屍體以及藏於其他地方的人能夠進入視線中，隱彌調緩呼吸節奏，隱於黑暗中等待不速之客的到來。

 

　　在無聲的侷限空間彷彿所有聲音都無限放大，若不仔細聽就像是踩在棉花上的足音勉強竄進耳內，很容易就能判斷出是個訓練有素的人，在見到對方身影時隱彌下意識屏住呼吸。

 

　　房內仍然昏暗，照著模糊的輪廓只能稍微推斷出是個中年男性，男人來到屍體旁邊謹小慎微地察看房內四周，又從口袋裡掏了東西出來低頭反覆觀望，似是確定了什麼才把東西塞回口袋。

 

　　可能是因為緊張，男人的手有些抖，他從外套內袋拿出可能是裝藥的瓶子，倒了倒直接就口不配水的吞下，在將瓶子放進內袋時，雙手顫抖的現象也趨於好轉。

 

　　就在疑惑男子是出於什麼因素而造訪這只有死屍的房屋──由反應來看，男子或許早已知道屋主死了的事實──，隱彌便看見男子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忽然踉蹌一陣，左手撫額右手為了穩住重心而往靠牆的木櫃伸去，無法分出心神的狀況沒有餘力去控制準確度而碰倒了櫃上大部分物品。

 

　　僅僅眨眼間隱彌就嗅到方才並沒有的淡淡杏仁味，這味道不突兀好似本來就瀰漫著如此味道，但時間一長就發現額頭隱隱作痛以及呼吸莫名加快的現象，這讓他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就抬手朝其他人藏身的方向做出離開的暗號，而自己也迅速動用移動魔法出到屋外。

 

　　其他人陸續用自己的方法在最短時間內出來，伊空和梅尼亞神情有些難看，都程度不一的吸到那不知何來的氣體。

 

　　「是氰化氫。」
　　伊空率先說道，不過即使因為吸入部分毒氣而讓面色不是很好，嘴角卻仍然上揚，甚至有些興奮，看來也有聞到氰化氫特有的杏仁味道，只是不比隱彌嗅得清晰。

 

　　「大費周章把人引來這裡就只為了用氰化氫殺人？」
　　皺起眉，隱彌對於發生的事情感到不解，有太多地方覺得詭異不合常理，比如氰化氫怎麼來的，還有男人身體上發生的變化。

 

　　因為吃什麼而有的反應這種說法行不通，光是看男子進門時的一絲不苟就能判斷出這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假設那瓶裡的東西是藥的話，就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吃下副作用這麼大的藥物。

 

　　那麼到底……。

 

　　「很有趣不是嗎？這樣工作時間就要延長了呢～」
　　梅尼亞咧開嘴角，很是高興的說道，一點也沒有遇到突發狀況該有的反應。語落的同時接受到隱彌的白眼，也依舊毫不在意的笑著。

 

　　當隱彌正欲回嘴，就瞥見他們剛從裡面跑出來的房屋一樓窗戶內發出不搶眼的金黃光芒，持續了幾秒才恢復正常。
　　「不對勁……我進去看看。」

 

　　再次運用移動魔法以不破壞現場的方式來到客廳，原本充斥在空氣中的杏仁氣味像是不曾存在般消失得一乾二淨，而那位男子已然倒在屍體旁邊的地板上沒了氣息與心跳。

 

　　再次仔細環顧四周，原來木櫃上擺放整齊的物品因男人而被弄得一蹋糊塗，連同貔貅也被移動過，面向著大門。視線往上就發現置於四邊牆頂像是換氣孔的地方與一開始進來時稍有不同──第一眼看見時換氣孔前的百葉窗是呈現往下閉合的模樣──。

 

　　沉吟了陣，隱彌走到窗邊示意另外兩人進屋。

 

　　梅尼亞在回到客廳時看了看多出來的屍體，像是想起什麼靠近任務目標，蹲下來詳看了一會，轉頭就說出不是很好的消息。

　　「在我們來之前有人動過屍體哦。」

 

　　「而且剛剛的氰化氫是高濃度的，我們能活著出去真是好運。」

　　伊空接話繼續說著，語氣如同談聊天氣那般輕鬆，對於眼前的景象一點障礙也沒有，一副那陣毒氣完全不關事自己不過是個旁觀者。

 

　　「還有那道光線……是淨化術的光。」
　　隱彌思忖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氰化氫的出現已經推測出來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在於男子身上，那個瓶子……。

 

　　「梅尼亞，你的花呢？」

 

　　「嗯？花粉太多所以就丟掉了。」

 

　　花粉？

 

　　「真可惜，哪裡買的？」

 

　　「黑街，不過估計那女孩也不在了吧。」

 

　　──你想死嗎？不要在有花粉的地方吃玄鹼草的藥。

 

　　「話又說回來這人的衣著是貧民窟來的吧，怎麼會到這？」

 

　　「路上遇到有趣的人，稍微耽擱了下。」

　　「怎麼會呢──對方可是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我們去向上頭說明吧，推測沒錯的話應該是被誰警告了。」
　　近乎完全釐清真相後，隱彌嘆了口氣，現場被破壞的當下是什麼也不能做了。

 

　　「這樣就結束了？事情都還沒做呢。」

 

　　「至少現在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小彌彌就是太認真了，會折壽哦～」

 

　　「閉嘴。」

 

Fin.

 

 

備註：
　　玄鹼草（自創）：因長期吸入屍氣而必須服用的藥物原料，草本科，有解屍氣的效用。但不可與花粉混合食用，輕則暈眩現象，重則昏迷。
　　氰化氫（來源wiki）：標準狀態下為氣體，劇毒且致命，無色而苦，並有杏仁氣味，能否嗅出視乎個人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