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曇坐在黑鑽市警局門口的台階上啃著剛買的麵包充當午餐。
黑鑽市的居民包括妮蒂亞和咎伊,皆因不明原因陷入深層的睡夢之中。
幾天前花曇和奈亞娜接到九世先生發出的求救,連忙趕來黑鑽市協助,卻絲毫找不到半點線索。
而現在竟然連奈亞娜也陷入沉睡之中了。
就在今天上午,兩個人決定分開行動找尋線索,但是離約好的時間過了很久,奈亞娜卻一直沒有現身,花曇這才感到不妙,派出PM們幫忙四處找尋,最後在一個狹長的巷口裡發現昏睡不醒的奈亞娜。
但即使是問圍繞在她身旁著急的PM們也得不出什麼答案,只好暫時先將奈亞娜和昏睡的居民們安置在一起再做打算。
吸了一口鋁箔包飲料,花曇知道越是到這種時候,越是必須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這麼想的同時,身後的門嘩啦一聲打開,花曇反射性地轉過頭去看,只見九世走了出來,手裡還握著包菸。
見到花曇手上的麵包,隨口問道︰「這是午餐?怎麼坐在這裡吃?」
「現在還有時間坐下來慢慢吃頓午餐嗎?」花曇嘴角輕揚,卻略帶苦澀。
九世想想似乎也是,點了點頭站在花曇身旁,抽出一隻煙點燃,「不介意吧?」
花曇擺了擺手表示無所謂,看著九世開口,「九世先生剛剛有查到什麼新的線索嗎?」
九世微微嘆了口氣,呼出一串白煙,「這幾天下來只覺得或許夢境裡會有線索,但居民們醒不過來,我們也沒有辦法。」
「...九世先生為什麼沒有陷入昏睡呢?」花曇側過頭問,「我沒什麼惡意...只是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原因,也許可以找到線索。」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沒事,偏偏妮蒂亞和咎伊那傢伙都...」九世陷入沉思,「只記得某天睡醒,發現居民們都睡著了,到處都是食夢夢在市區遊蕩,才變成現在這種情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花曇一邊想著九世的話,一邊抬頭不經意看見他眼下深沉的烏青,滿臉的疲憊難掩。
「九世先生還好嗎?你已經很久沒休息了吧。」輕聲詢問。
「不好也得好啊...要盡快找出解決方法,不然居民們睡了這麼久,會有生命危險的,還有妮蒂亞和咎伊那傢伙也是...」想到這裡,九世擔憂地皺了皺眉。
見花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頭,「我只是出來透口氣,可別告訴其他人啊。」九世故作輕鬆地說道,接著熄了煙轉身走進警局。
「......」花曇看著九世堅挺的背影,覺得自己也該好好振作精神才行。
「那麼接下來,該從哪裡開始呢...」
在黑鑽市區遊走的花曇,看著眼前到處飄浮的食夢夢,不免覺得有些頭痛。
雖然說要好好努力,可是一時還真找不到方法。
不過如果那麼容易找到,九世也不用這麼辛苦了吧。
在心裡嘆了口氣,花曇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之間眼角瞥到遠遠的街上有眾多食夢夢聚集在一起,似乎有什麼行動。
之前都是一隻隻分開的食夢夢,如今竟然聚集在一處,見到這情景的花曇覺得可能會有什麼線索,於是朝眾多食夢夢奔去。
食夢夢見到有人靠近,紛紛漂浮著緩緩散開,隨著食夢夢退開的身影露出的,竟然是一隻體型較大的食夢夢。
「呃、不...」花曇看了看他身上的花紋,正確來說應該是夢夢蝕——食夢夢的進化型才對。
這隻夢夢蝕隱藏在眾多食夢夢中間,像被簇擁著般緩緩飄浮在空中,緊閉著雙眼似乎沉睡在美夢之中。
「想不到連夢夢蝕都出現了啊...」花曇看了看四周的食夢夢,「你是帶領他們的人嗎?」
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夢夢蝕似乎感受到花曇的觸摸,緩緩飄近。
「聽得懂我說話嗎?我想問問你為什麼要讓居民們陷入沉睡?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花曇盯著夢夢蝕許久,夢夢蝕並沒有回應。
「我的朋友也陷入沉睡了,她和我本來想一起幫助大家的...如果你知道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花曇察覺眼前的夢夢蝕似乎沒有惡意,於是繼續勸說。
又等了許久,夢夢蝕突然有了反應,往上飄了一點又飄下來,接著往另一頭緩緩飄去。
周圍還跟著許多食夢夢,花曇看他們飄去的方向,似乎是陷入沉睡的居民們集中安置的市區中心。
不知道夢夢蝕的用意,但還是先跟著去看看情況。這麼想的花曇跟在眾多食夢夢身後。
一路尾隨的結果,夢夢蝕和食夢夢們的目標果然是這個市區中心。
見他們在市區中心門口停下,花曇也趕緊跟了過去。
夢夢蝕是不是想救居民們呢?突然閃過這個想法,花曇不禁一愣。
包括九世在內,大家都以為是大量出現的食夢夢讓居民們陷入沉睡的,但...要是其實不是呢?
有些猶豫,看著眼前的夢夢蝕,花曇決定想相信他。
畢竟沒有嘗試就不會有突破,反正都已經陷入沉睡了,還能再更糟嗎?
而且她會緊緊盯著他們,要是有什麼奇怪舉動再當場制服也不遲。
下定了決心,花曇一推開市區中心的大門,夢夢蝕就帶領著眾多食夢夢飄了進去。
老實說推開門後花曇頓時有點後悔,眾多食夢夢蜂擁而入,四處漂浮著,她根本顧不到每一隻,只能有些緊張地盯著夢夢蝕,心想要是有什麼行動也該是由他發號施令。
不過似乎沒出現那種糟糕的情況,夢夢蝕緩緩飄著,略過許多睡得東倒西歪的居民們,似乎在尋找什麼目標,花曇看見他飄向奈亞娜時身形頓了頓,接著居然在她身邊停下。
身邊跟著的幾隻食夢夢圍繞著奈亞娜,夢夢蝕位於中間,身體微微碰觸著奈亞娜,認真專注,像在舉行什麼儀式般。
花曇只是靜靜看著,沒有打算阻止,她還是想試著相信這些食夢夢不會傷害她的夥伴。
只見夢夢蝕緩緩退開奈亞娜,額頭上漸漸噴出淺綠色的煙霧,四周的食夢夢也跟進,煙霧越冒越多越來越濃,不知不覺間將四周都圍了起來。
花曇發現周圍不見一物,隻身一人處在綠色煙霧中,不禁有些擔憂。
她知道食夢夢會吃下人和神奇寶貝們的夢,不管是美夢惡夢都吃,然後能透過身體釋放出煙霧映照他所吃下的夢,但她沒想到夢夢蝕的能力這麼強大,似乎直接將夢境實體化了。
恍惚之間,許多影像在眼前不斷變換,她看見了奈亞娜的夢,或許該說是沙奈朵的夢。
看見了那個帶著沙奈朵的陌生訓練家,在沙奈朵的記憶裡笑得溫暖可親,還有對達克萊伊的喜愛不知何時起變得偏執扭曲,甚至命令沙奈朵催眠黑鑽市的居民,他似乎相信這樣他所尋找的達克萊伊就會出現在他眼前。
回過神,周圍的煙霧已全數消失,花曇發現自己還是在市區中心裡面,四周是沉睡的居民和食夢夢們。
「原來是,這樣啊...」花曇回憶起剛剛看見的景象,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
原來黑鑽市的居民會陷入沉睡,是因為沙奈朵的催眠。
沙奈朵會催眠居民,是因為那個一心尋找達克萊伊的主人的命令。
食夢夢們只是想幫助大家而已。
察覺黑鑽市的異狀,紛紛趕來,但或許是力量不夠,吃不了這麼多數人的夢,所以才會一直在市區遊蕩吧。
現在想想,九世說過自己某天睡醒就變成這樣了,那應該也是食夢夢們先吃了九世的夢才救醒他的。
大概是食夢夢們知道九世會盡全力來想辦法拯救這些沉睡的居民,所以優先選擇救醒九世的吧。
至於九世,聽說被食夢夢吃掉夢的話醒來會不記得夢的內容,一定忘得一乾二淨了。
正在一點點推論思索脈絡的花曇,抬頭發現奈亞娜似乎正逐漸轉醒,頓時又驚又喜。
果然,九世一定也是被這些食夢夢所救的,這下她更肯定了。
走到奈亞娜身邊,看她緩緩張開雙眼,行動恢復如初。
「花炭?妳怎麼會在這裡?」奈亞娜疑惑地問。
「奈奈,還記得妳和我分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花曇反問。
「嗯...我只記得好像看見一隻沙奈朵,之後就不清楚了...醒來就看見妳,怎麼回事?」
於是花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奈亞娜。
「原來如此,這些食夢夢無法吃下這麼多夢,那我們只要找到罪魁禍首就能解決了吧。」聽完一切的奈亞娜醒悟過來,低著頭思考。
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是沙奈朵的催眠,也只有靠他來解除了。
「不過...也不知道去哪裡找那隻沙奈朵和那個訓練家...他們有這麼詳盡的計劃,應該不會輕易被人找到吧。」花曇有些苦惱。
兩個人思考了幾秒,突然抬起頭來,不約而同地看向那隻夢夢蝕。
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夢夢蝕似乎抖了一下,大概是錯覺吧。
「再等一下,就快要成功了。」低聲呢喃。
「這次一定可以...我的達克萊伊。」
沙奈朵側過頭,看著主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越發清瘦,唇邊的微笑卻始終不減。
因為約定好了,所以他會努力,只要能讓主人開心,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他唯一的、重要的主人啊。
只是已經快結束了。
沙奈朵緩緩閉上眼,下一秒大門碰的一聲被撞開。
站在遠處的訓練家看著破門而入的九世、花曇、奈亞娜,以及眾多的食夢夢們。
「那個誰,警方辦案,麻煩協助調查。」九世嘴裡叼著煙,指了指對方,帥勁十足地開口。
愣了一會兒的他終於明白發生什麼事,突然暴怒地向沙奈朵吼去。
「你竟然沒提醒我?不是能預知未來嗎?竟然沒提醒我!我還要你幹什麼!你想看我被抓?我們的約定呢?你這叛徒!」
邊吼著邊向沙奈朵衝去,九世等人連忙撲上去制止。
好不容易壓制住了他,嘴裡還在喋喋不休,「廢物!你這叛徒!為什麼不告訴我?差一點就可以完成了啊!我的達克萊伊,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啊!」
訓練家不停掙扎著喊叫,沙奈朵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清醒一點!」看不過去的花曇朝著訓練家的臉部就是一拳,訓練家頓時安靜下來。
「你只顧著你的達克萊伊,有沒有想過沙奈朵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他根本不願意幫你催眠那些人!」心疼沙奈朵的花曇對訓練家憤怒地說,「你是他的主人吧?是他一路上互相扶持的夥伴吧?既然如此就別那麼自私,多為他想一想啊!」
「而且,達克萊伊雖然會讓人陷入惡夢,但他本身是沒有惡意的,」奈亞娜眼神冰冷,「像你這種為了自己不顧他人、充滿惡意的訓練家,達克萊伊怎麼可能出現在你面前。」
訓練家彷彿被潑下一桶冷水,停止了掙扎,低著頭神情萎靡不振。
「呃、兩位...感謝幫忙,但是別打臉啊。」目睹一切的九世,眉毛抽了抽,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看得出來你不想這麼做的,能不能把陷入沉睡的居民們通通喚醒?」花曇對著沙奈朵輕聲說,「我知道你做得到。」
「居民們再睡下去會有生命危險,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的約定,但不管如何傷人都是不對的。」奈亞娜也在一旁勸說。
沙奈朵看了看眾人,又轉過頭去看訓練家一眼,接著點了點頭,整個人突然消失不見。
「瞬間移動?」九世驚訝大喊,「可惡、太大意了嗎?」
「不...我覺得他好像不是要逃跑...」奈亞娜有些遲疑地說。
花曇不發一語,像在思考什麼。
三人等了許久,突然一陣鈴聲驚醒眾人。
「啊,是我的通訊器...」九世拿出口袋裡的通訊器,按鈕接通,「喂?喔喔老王,你不是守在市區中心嗎?怎麼了...」
只見九世的神情由震驚到不敢相信,最後轉為喜悅。
結束通話,九世立刻對兩人道︰「聽說沙奈朵已經過去將所有人的催眠都解除了,包括妮蒂亞和咎伊那傢伙,大概再過不久就能正常活動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花曇和奈亞娜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空間一陣晃動,沙奈朵又出現在眾人面前。
「啊,沙奈朵,雖然追根究柢是你們引起的,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幫忙喔。」花曇柔聲。
「還好沒有像你主人那樣沒救。」奈亞娜也說。
「咳,那麼接下來,」九世神情轉為嚴肅,「雖然催眠解除了,但你們闖下這麼大的禍還是不能原諒,這期間造成很多人的困擾,黑鑽市也一度陷入混亂,我好幾天沒休假...總之不能當作沒這回事,請你們跟我回警局一趟吧。」
九世話一出,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那個...他們會怎麼樣呢?」奈亞娜問。
「沙奈朵還好,雖然是共犯但算是被主人逼迫,而且又是PM,應該會從輕量刑,至於他的話...」九世往訓練家那裡看了一眼,「死是不至於,大概會關個二三十年吧。」
「這樣啊。」花曇輕聲。
「那就走吧。」見訓練家一直沒有動靜,九世上前去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就在這時,一時靜靜站著的沙奈朵突然有了動靜。
四周颳起一陣強風,空間開始震動產生扭曲。
「不好,是黑洞!他要逃跑!」九世大喊。
但四周的風強烈得讓三人無法前進,只能眼睜睜看著沙奈朵飄起來,輕輕落到那訓練家身邊。
沙奈朵最後又朝三人看去,那一眼神色複雜,卻還是抱著他走進黑洞裡。
黑洞隨即消失,四周又恢復平靜,卻再也找不到沙奈朵和那名訓練家的身影。
「可惡,被他們跑了!」九世咬牙切齒,頗不甘心。
「沙奈朵對訓練家很忠誠,有這種打算也在情理之中。」奈亞娜嘆了口氣。
「我也不意外,但是為了那種訓練家,值得嗎...」花曇低聲呢喃。
三人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
「總之,雖然沒有抓到元兇,不過事情算是解決了。」九世對兩人說道,「在這裡感謝你們兩位的協助,沒有你們的幫忙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九世先生也很努力啊,大家都辛苦了。」花曇微笑。
「別這麼說,居民們最後都平安無事就好。」奈亞娜也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那我們就回去吧。」九世轉身,卻看見四周的食夢夢,「他們似乎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呢,傷腦筋。」
「這次還不小心冤枉了食夢夢們,真是對不起。」花曇伸手摸了摸最靠近她的食夢夢。
「謝謝你們救了我。」奈亞娜對著身邊的食夢夢微笑。
「不介意的話就把他們帶走吧,他們似乎也很高興。」九世搔搔頭,有些困窘,「反正你們幫了這麼大忙,也沒有什麼好謝的,兩隻食夢夢就借花獻佛,送給你們吧。」
「真的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至於其他的食夢夢還是要跟著我回警局一趟,那就在這裡解散吧。」九世道。
「我還以為會回警局做筆錄什麼的...」花曇疑惑。
「不用啦,這次的事情...也有點複雜,總之我會好好處理的,就不麻煩你們了。」
「那我們先走了,九世先生再見。」奈亞娜揮揮手。
在此和九世分別之後,花曇與奈亞娜帶著新夥伴食夢夢,繼續踏上旅途。
「啊天亮了,可惡我一天沒睡。」
「呃、我倒是睡得很飽。」
一抹綠色的身影躲在陰暗處,靜靜聽著漸漸遠去的訓練家們對話,接著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人。
因為約定好了,所以他會努力,只要能讓主人開心,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他唯一的、重要的主人啊。
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
空間一陣晃動,最後終歸平靜。
FIN.
20130219.